屋子里很安静，几位姨娘偷偷打量江慕宁，神色各异。
江慕宁本就没吃饱，此刻只是坦然自若的吃着早膳。
她吃东西优雅，优雅中透着高贵，这不是一朝一夕养出来的气度，也不是聂家这种底蕴不深的大院养出来的气度，而是百年大族积累出来的。
吃完了，落霜端来了水，江慕宁漱了口，净了手才重新将视线落回众位姨娘身上。
第一个对上视线的就是周姨娘。
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没有其他人眼里充满的探究，她的眼神就是长辈关爱晚辈。
江慕宁回以微笑。
丫鬟撤了饭菜，众位姨娘也散了。
婉姨娘落在最后，瞧了一眼曹氏，又瞧了一眼江慕宁，哼笑一声，“夫人好福气生了个这样聪明的女儿，可聪明有什么用，还不是个女儿。”
曹氏对她怒目而视，手上的帕子都要搅碎了。
江慕宁吩咐落霜倒了杯茶放在曹氏边上，知道曹氏的心结，也没有开口。
说什么呢，大宅院里的女人生儿子才是本事，宫里也一样。
只有她是例外，没有一儿一女，宠冠后宫，不怪别人说她是狐狸精。
曹氏平复了心情，垂眼看到手边的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叹了一口气，有些破碎的哀伤，“你也别怪我对你不好，我知道我身为一个母亲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可是颜儿，娘亲没有办法，你也看到了，你父亲对我丝毫不在意，我掏心掏肺他也看不到，婉姨娘怀的尚且不知是男是女，他就那样宠着，若是个儿子，将来这个五房怕是再无你我的容身之处了。”
这话不假，婉姨娘本就得宠，再生下聂清和唯一的儿子，哪怕坐不上这个正室的位置，怕也不会让曹氏有好日子过。
虽然不赞同将希望都寄托在一个未知的孩子身上，但江慕宁也没反驳曹氏，而是问她，“娘亲想要再生一个？”
曹氏看她一眼，似是觉得她一个孩子不该问这种问题，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伤心事，眼中有泪光闪闪，久久无言。
落霜给江慕宁使眼色，江慕宁不知为何，却也没有再问了。
“娘亲放宽心，即使没有儿子，您这个五房正夫人的位置不会变的。”
曹氏擦了擦眼睛，按住了通红的眼眶，清了清哽咽的嗓子，“我本以为你和我一样，一样的不争气，可那天你帮我，今天又帮了我，本该是我护住你，反而让你屡次护我，你长大了，也聪明了......”
要是个儿子该有多好。
“过几年我会求你父亲，让他给你选一门的好的亲事。”
江慕宁心中无奈。
大概曹氏觉得，女儿家再聪明又怎么样，寻一门好亲事就是天大的恩赐了。
江慕宁偏不，从前她嫁的够好吧，可她从来不幸福，死后还带着愧疚。
这一次，她只活她自己的。
“娘亲好好歇着吧，多想无益。”
心里想的话她不会跟曹氏说，有些东西就是根深蒂固的长在脑子里，想要拔除那得使大劲。
“你在学堂也好好学，姑娘家考不了科举，但能入你七叔的眼也是好的，这个家，你七叔看重的人才能过的好。”
江慕宁应下了。
心里却巴不得这辈子不碰见聂惊绝。
下月是聂家大夫人的生辰，聂家上下就已经忙开了，东西一箱一箱往府上抬，花卉一盘一盘往园子里搬，帖子也已经发往了各府。
朝夕阁也有人来传话。
一个打扮清雅的丫头端来了一身衣裳，一套首饰，面无表情道，“大夫人说了，那日昌平王妃和洛宁郡主前来，聂家诸位姑娘皆要待客，望四姑娘莫要失了聂家的风范。”
江慕宁正在采晨露，闻言淡淡的嗯了一声。
青玉院的丫头愣了一下，觉着四姑娘怎么还拿起了派头，别又是做什么妖吧？
“四姑娘且记着大夫人的话，若出了差错，大夫人会有责......。”
江慕宁收了小竹管，回头扫了一眼说话的丫头，只眼风轻轻一扫，小丫头便闭了嘴。
笑容重新挂回嘴边，江慕宁道，“我知道了，劳烦姐姐了。”
又是那个木讷寡言的聂四姑娘。
青玉院的丫头这才放心的离开。
秋水将衣裙展开来给江慕宁看，那是一件如意云纹裙，腰处袖口处还绣着如意云纹，有几分稚气。
江慕宁已经快要十五岁了，这样的衣裙显然没那么合适了。
秋水也看出来了，嘴巴撅的老高，“大夫人也太不把四姑娘放心上了，这做给八姑娘穿还差不多。”
江慕宁让她把衣裙收起来，又吩咐她，“你去打听一下，大夫人给其他院送的衣裙分别是什么样子的。”
若是只有她这里是这样，那说明大夫人故意的，若不是，那就说明大夫人这次的目的没那么简单。
昌平王妃家可有一位风华正茂的世子，年纪恰好和聂锦华差不多。
秋水虽说话直，但人大方，有什么东西都不会自己藏着，而是分给小姐妹一起，江慕宁知道后，经常有意无意赏秋雨一些吃食，虽不是好东西，但长此以往，打听几个消息还是可以的。
晚间的时候，秋水就回来了。
“奴婢都打听清楚了，其他院里都是按照年纪来的衣裙，大姑娘是一件烟水百花裙，二姑娘是散花百褶裙，三姑娘是桃花云雾烟罗裙......”
那这事便有意思了。
“姑娘，大夫人为何单单给了姑娘不合适的衣裙？”
江慕宁问，“衣裙是大夫人院里丫鬟送的，但是分管姑娘衣裙的不是大夫人吧？”
秋水摇头，“是二夫人，大夫人事忙，府上女眷姑娘丫头的四季衣裳都是二夫人分管，四姑娘的意思是？”
江慕宁悠忽一笑，“这还不好猜么，聂锦欣咂了一回我的脑子没咂够，想着法子让我出丑呢。”
青玉院的丫头只管送衣裙，并不会挨个看，大夫人更不会，大概是过一眼的事情，谁会在乎江慕宁那天穿的什么。
聂锦欣大概也是算准了，就算把不合适的衣裙送给江慕宁，江慕宁也没有办法去告状，还要乖乖的穿着去赴宴。
到时候可要出尽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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