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霜拉了曹氏，低声劝，“夫人，奴婢看四姑娘是有主意的，您不妨先看着，让她试试？”
“她能有什么主意，一个小丫头，要是我肚子争气生个儿子，哪用得着受着冤枉气。”
“哎呀夫人，您还年轻，小哥可以再生，四姑娘想着您，巴巴的赶来，您好歹也给个好脸呀。”曹氏憋着气，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好歹没再开口。
手脚麻利的丫鬟已经收拾好了屋子，几个人勉强安静的坐了下来。
婉姨娘歪在椅子上，细长的手指抚着鬓角掉下来的碎发，眼睛探着曹氏，话却是对江慕宁说的，“四姑娘是来评理的吧，你说说，凡事是不是有个先来后到？”
江慕宁做懵懂状，“我不知怎么评理，落霜说娘亲不舒服，我是来看望娘亲的。”
说着还命丫鬟取了纸笔，竟是开始写起了字。
这屋子里一群人除了曹氏，没有一个识字的，也不知道纸上写了些什么。
婉姨娘素来知道聂家四姑娘的性情，是个蠢笨无脑的，并不放在心上。
江慕宁写了一会停笔，又寻了话问吴锦，“我也想穿落霞阁的衣裳，又听大姐姐讲落霞阁生意很好，不提前预定都是买不到的。”
吴锦知道眼前的四姑娘买不起，索性说起了大话，“四姑娘是江家姑娘，若是看中了哪件衣裳，差个小丫头跟小人讲一声就行了，不用亲自跑一趟。”
“真的？”江慕宁高兴的眼睛发亮，命小丫头们，“给吴掌柜的上茶，要今年新采的茶。”
落霜面露难色。
曹氏这里哪有今年新采的茶，都是陈茶。
自己的丫头不动，曹氏也明白了为什么，脸色难堪，又要训斥江慕宁，怪她哪壶不开提哪壶。
婉姨娘娇笑一声阻止了，吩咐丫头，“不就是新茶么，上次五爷从七爷那里得了一些赏了我，去拿出来大家尝尝。”
正室没有的东西，妾室却能随便拿出来，这是打了曹氏的脸。
曹氏越发怨怪江慕宁不懂事了。
南辰人爱饮茶，一些名贵的茶叶几乎是千金难求。
丫鬟端了茶，盖子一掀，茶香扑鼻。
吴锦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叹道，“茶味纯正，醇厚甘甜，真是好茶。”
江慕宁还是小孩子身体，不适合喝茶，浅浅闻了一口，问道，“吴掌柜真是见多识广，喝得好茶，这茶可是非常难得的。”
这多时，江慕宁没城府，曹氏没脑子，吴锦也放松了，“小的有个朋友，上次送过我一些，这味道特殊，喝一次就记住了。”
江慕宁惊讶的捂起嘴巴，“吴掌柜这位朋友可不得了，这庐山云雾新茶都是贡品，是专供圣上喝的，普通人或许喝得但是拿不得。”
吴锦差点烫到了嘴巴。
婉姨娘也不再管鬓角的碎发了，坐直了身子。
江慕宁又拿了笔写字，“课上先生讲过，圣上赏赐的东西是不可再送人的，这是不尊圣上，吴掌柜这位朋友想是忘了，这罪名可大可小呢。”
聂家请的先生，说的话自然是真的。
方才还抢着喝的茶这会成了穿肠的毒药了，没人敢喝一口。
江慕宁又把目光转向了婉姨娘，“姨娘方才说茶是七叔叔赏给父亲的，父亲又给了姨娘，姨娘可千万莫送给外人，自家府上喝喝圣上或许不追究，送出去可就不好说了，七叔叔平时那样严厉，我怕他责罚父亲。”
婉姨娘有脑子，但是不多。
不多的脑子也知道这事的严重性。
可那什么云雾茶她哪里知道是贡品，还是圣上钦赐的。
她不安的瞄了一眼吴锦，两个人偷偷传递了一个眼神。
江慕宁还嫌吓人吓的不够，语气又加重了一些，“这贡茶都是有定数的，圣上赏了多少宫里司宫台有记录，七叔叔又分出去多少天镜园有记录，逐一核对记录，再看每个人手上的是否有少，核查起来谁私自送人了还是不难的。”
江慕宁讲起话来条理清晰，令人辨不**假，只觉得事情果真是严重的。
吴锦江湖上混过的人，一下子就抓了重点问江慕宁，“四姑娘年纪小，如何就能闻一闻就知道这是庐山云雾茶，或许有味道相似的，四姑娘闻错了呢。”
“就是，”婉姨娘也抓了这个重点，“四姑娘平时在府上见识的好东西少，弄混了吧。”
江慕宁搁下笔，短短的腿晃了一下，俏皮的笑，“我是见识的好东西少，但是得感谢七叔叔呀，他请了茶艺大师在府上教习，我虽学的不怎样，但不巧，这茶昨日刚刚学过。”
“不过呢，”江慕宁又话锋一转，还是俏皮，眼角却又几分摸不清的凌厉，“吴掌柜和姨娘说的也有道理，或许我年纪小识错了，就让丫鬟去请了七叔叔过来吧？”
“这怎么能劳动七爷！”
婉姨娘脸色一白，她心知江慕宁说的应该是真的，因为五爷给她的时候确实说了一句这是难得的好茶叫她自己喝。
聂惊绝是什么人，若真因为后院这点龃龉把他请来，那她自己也绝对讨不到好处。
吴锦也是知道聂惊绝厉害的，连忙起身赔礼道歉，绝不敢再多话了。
“漂亮姐姐，”江慕宁称呼又从吴掌柜变成了姐姐，似乎又回到了进门时的样子，“我还是很喜欢落霞阁的衣裳，只是不敢去买，若我买了，隔了几日又有人说是她定下的，要我还衣服，那我岂不是尴尬的很。”
听罢，吴锦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四姑娘在这等着她呢。
“四姑娘说笑了，落霞阁既卖出了衣裳，就不会是有人定下的，有人定下的衣裳我们是不会卖的。”
这个哑巴亏吴锦必须吃下，她都不敢看婉姨娘了。
江慕宁又让落霜取了曹氏买的衣裳来，先是夸赞了好看，接着才问，“那我娘亲这衣裳可是有人先定下的？”
吴锦连忙摇头，“想必是店里的伙计弄错了，婉姨娘前儿个是定了衣裳，有一套与这个相似，肯定是店里伙计看错了，等小的回去就去取了那套衣裙来给婉姨娘。”
说完又连忙向婉姨娘赔罪。
心里后悔的要死，就不该贪心，这下还赔了一套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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