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铭川的语气像被重物压抑的平和。
他急了。
秦糯心中微颤,不敢看他,视线落在司机的侧脸上,语气裹着一层厚厚的歉意说道:
“真的不用麻烦了,我妈现在就在西门等我,真的不好意思,都打扰你们那么久了。”
令铭川嗯了一声,司机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了专业的判断。
不一会,车子到达南芙名城小区的西门前。
路灯昏暗的光线,在挡风玻璃上,被雨水刷出层层梦幻的画面。
令铭川透过玻璃,看到磅礴大雨中,车未停下,苗秀就从保安亭走了出来,右手撑着花伞,左手还拿着一把。
狂妄的雨水,在车前灯的映射下,如一把把发亮的利剑,凶猛挥耍,苗秀如坚韧的战士,任万箭穿心,逆光而来,仿佛对天昭宣“什么是母亲”。
这个普通到每个人都称呼过的名字,此时,在令铭川的心里,才有了切身的感受。
这是十八年来,他第一次,对“母亲”这个词卸下了敌意,更有一股母性光辉的暖流,在他的心尖潺潺涌动。
这也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内心的柔软和平静。
苗秀的身影,在他的眼里,帧帧唯美、珍贵,视线舍不得移开。
司机已经尽量地,往大门边上开,但小区门前的石墩子,仍拒他们于五六米以外。
车子停下,苗秀先走到副驾驶的窗前,轻轻点头致谢,而后走到后排车门前,把自己的伞撑在肩上,用下巴夹住伞柄,双手吃力地,把另一把伞打开,然后撑在车门之上,等着秦糯开门走出,紧凑地把伞递给秦糯。
而后,她再次走到副驾驶车窗外,目光温柔慈祥。
令铭川见此,赶紧按下车窗按钮,表情谨慎,态度庄重。
苗秀见车窗在动,马上摆手示意他不要打开车窗,此时,苗秀的动作,像仙女施法般,让他不自觉的马上像个乖巧的孩子,摁停了车窗,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如此甘愿乖巧顺从他人。
而后,苗秀笑脸盈盈的说着谢谢,挥手示意让他们尽快离开。
令铭川嘴角微弯,隔着窗户,目含柔光地看着苗秀,微微地点了点头。
司机也识时务地踩了油门,车子在雨帘中渐渐消失。
走进楼层,房屋阻隔了雨水,在灯光通亮的过道,苗秀眼前一亮:“咦,知知!你今天新买的裙子啊,真好看!穿起来特别像个姑娘!”
"……”
秦糯今天屡次纳闷,她明明不带把子的啊!
“妈,不对,我不就是个姑娘么。”
“哈哈哈,不是,我是说我家知知,今天像女孩一样漂亮。”
“……”还是听着特别扭的解释。
回到家。
苗秀:“知知,妈给你留了汤,你去洗手过来喝。”
秦糯:“好的,妈,我先去把裙子换了。”
苗秀:“喝完汤,洗澡再换啊,挺好看的。”
秦糯顿了顿,一直吊在喉咙的话,还是说了出来:“妈,这裙子,是朋友送的。”
“哦?难怪呢,你朋友真有眼光啊,这裙子特别适合你,看起来也不便宜哦。”苗秀语气如常的说着。
秦糯本作好接受五雷轰顶的心理准备,等着苗秀追问送裙子的人的。
结果,她母亲只字未提,而且神情和平时毫无二样,完全没察觉到任何不妥的样子。
看秦糯仍愣着,苗秀还笑着提醒:“知知,那快去啊,换了过来喝汤。”
“哦,好的,妈。”
衣柜前,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暗暗说道:“能不适合吗,那可是差一元2000块买的啊。”
她不想让妈妈知道关于买裙子钱的事,但她又不知道为什么会告诉母亲,裙子是朋友送的。
她感觉心里总有个声音,想告诉别人和她自己,令铭川对她有多好,对她肯定是不一样的。
也许,这就是在为自己寻找喜欢的证据吧。
不一会,房间外传来苗秀慈爱又欣然的声音:
“哪天请你朋友来家里吃饭呀,妈给她做好吃的。”
“?”
“听到吗,知知?改天让送你裙子的朋友,哦,对了,还有刚刚送你回家的那个朋友,上家里来吃饭呀!”
听见房间外的苗秀见提高了声调又说了一遍。
秦糯只能大声的回应敷衍着她:“哦,好,听到了。”
-
这雨执意的下了两天。
听着能慰藉心灵的雨声,闻着雨尘缠绵的味道,让人有种与世隔绝的自在、慵懒和安全感。
秦糯喜欢在这样的雨夜,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望着窗户玻璃上的水帘,一漾一漾的往窗槽流,她想起了欠令铭川的那1999元,便打开抽屉,拿出日记本,再找来了计算机,开始认真地计算起来。
“……按照我现在每周100元的伙食费,就算中午在校不吃不喝,也要一个学期才能把钱还完啊。”
“可是我总不能不吃不喝吧?那我每天按照食堂的最低标准……那每周可以给他还60元……”
咔咔哒哒,计算机的敲击声,和某少女嘀嘀咕咕的心算声,在夜幕中,渐渐融到雨声里。
第二天清晨,又因是周一,预料之中,滂沱的大雨,导致了严重的交通堵塞,早上陆陆续续迟到的同学很多,请假的同学也不少。
秦糯站在讲台上带领着早读,她知道令铭川似乎每次,都是在这个时间点才到校,她要确认他今天是否回校,还钱的事,扰得她无法正常思考,她必须尽快解决。
可早读结束,她仍未见到令铭川的身影,于是早餐时间,她匆匆吃了两口面包,就跑到三楼,忐忐忑忑的。
来到令铭川班级外的走廊。
她徘徊着,走近教室的窗前。
不巧。
就看到令铭川和方兮媛,面对面,近距离地站着聊得正欢。
方兮媛的笑容,像盛开的花,那张美艳动人的脸,在令铭川的瞳孔里绽放,娇艳欲滴,双手时不时的,给令铭川递着零食。
而他,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波光粼粼,甚至带着一丝浮夸的妖气,举手投足,是自然的暧昧,偶尔张嘴接过方兮媛递到他嘴边的食物。
她想拔腿离开,但身体却像被巨物压死,不能移动,胸口如棉花吸着酸涩的液体,慢慢膨胀,发闷,阻隔了呼吸。
就在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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