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建,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花容手里捧着书正在看着。
京墨凑上前问:“姐儿正看什么书呢,从前不是不爱看吗?”
“等三哥哥回来,想把这首诗背给他听呗,他日日夜夜想我上进些。”花容道,“若这般努力还不上进的话,那本小姐也没有办法了。”
上次她审问了那个男人,姓余,名叫余生,这个名字倒也有点意思,谁知竟是个秀才书生,和张氏认识的时候,也不知道张氏是花家的外室,是后来才知道的,这家伙也是个情种,情根深种,即使知道张氏有了女儿还是花三爷的外室,还是甘愿做张氏背后的男人。
若是这样的话,上辈子花氏就是一直在暗中和这个余生来往,最后借着花家,倒是实实在在捐了个小官儿。
乍一听有些离谱,其实这正是花家树大枝长容易忽略的小问题。
须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再小的事情对于花家来说也是忽略不得。
“姐儿打算怎么办?”玉竹问道,“那男人不能一直关在柴房,得想个办法戳穿张氏的丑事,总不能真叫混淆了花家血脉。”
花容伸手示意别说了:“这些日子祖母养病,实在是没法跟她讲,也怕三舅舅承受不住心理压力。”
花妤已经十多岁了,花老三也三十多了,这说出去万一气出个好歹,中风了,花家本来就有些江河日下的感觉,现在赶紧扶起来才是正事。
“要不我把张氏给处理了,对外宣称就是暴毙而死。”京墨献计,她早看那婆娘不顺眼了,还在屋顶蹲了好几宿。
花容连忙到:“那更不行,若是被三舅舅知道那,那不就是显而易见吗,三舅舅本来对她的喜爱更甚从前的三舅母,只是不得不说是真的有手段。”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怎么办!”花妤在外面听够了闯进来,后面跟着的是没拉住人的花好。
花容心下一惊,见是花好花妤,才缓了口气,在自己房中说这些话,难免是有忌讳的。
“你们二人来也不说一声,好姐姐们,把妹妹吓坏了。”花容缓和了眉眼,上辈子,这几个姐妹是自己最对不住的,不论如何,她都不会再去使那些娇蛮任性了。
花妤反倒没那么着急了,道:“不知为何,我倒是觉得张氏母女气数已尽了。”
花容一愣,心中有种隐隐约约不好的预感:“为何?”
“前些日子,我爹在街上救了一个女子,叫林轻音,当时他正在酒楼用膳,是林家的产业,刚好林轻音过来巡视,被些混混寻衅滋事,我爹正好卡上了。”花妤道,“正儿八经的门户总比那外室母女好。”
听完花妤的话,花好才慢慢缓过来神,她只是有些害怕,因为花容实在是太有成算了,和从前的花容大不一样,听完她的一些东西,让花好愈发不敢深思。
她害怕,花容最后与她们敌对。
不然,本来她应该庆幸娇娇是个聪明的孩子,救花妤于水火。
豆蔻过来放了两份蟹壳黄,还有两份茶粿:“小姐们慢用,都是你们喜欢的。”
“我做了个梦。”花容带着审视的目光在花好和花妤之间来回流转,“梦里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她觉得好像是哪里不一样,现在确定了,或许是自己暴露的太多了。
让周围的人害怕了,或许老夫人也是这样。
“是什么呀?”花好有些心虚,又有些莫名,她知道是自己不好,一直以来都和娇娇很好,只是花冰清来了,让很多事情都有了不解。
人类对未知的事物总是会害怕的。
花容低了低头,慢慢道:“我梦见花家倾覆,家破人亡。”
羌藏圣地。
一个少年半夜不睡觉,反而在草原上看星星。
是吾金嘉措。
这并不是第一次了,每次月圆的时候,吾金嘉措都会躺在草原上看漫天星,找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每每这个时候,他才仿佛明晓了中原诗中“愁”是何滋味。
“少年不识愁滋味。”一字一句,吾金已经能流畅的说出来了,只是那一整首诗,他只记得这一句了。
法师说,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就是他最最中意的人。
他最中意的人,曾穿着一身红色衣裙站在他面前,像是一颗朱砂,从心头起的一颗痣,久久停滞,无法消磨。
“吾金。”严厉而肃穆的声音响起,“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不就寝?”
吾金嘉措一转头,是羌藏赞普,他的父王,但是他只能称呼赞普,曾经幼年不小心错称,被赞普罚在日头下蹲马步蹲了一下午,虽然不是刑法,但是这体罚让他久怀于心。
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每次赞普面对他,都要说华夏的语言。
“扎西德勒,赞普。”吾金嘉措立刻起身行礼道,他已经十三岁了,身形颀长,身高挺拔,身材劲瘦,却能让人感觉到力量。
赞普看着他的小儿子,眉眼完完全全继承了他的母亲,面容是几个兄弟中长得最好的一个,眼睛也是最清澈纯洁的,法师说他看起来就像是天山的水,完全没有被世俗染上金钱和权力的欲望。
“怎么没带着你的珍珠一起玩?”赞普率先席地而坐,仿佛透着吾金嘉措看到了另一个人,流露出的感情又很好的被他有隐藏起来。
珍珠是吾金嘉措自己挑的,赞普选了自己最好的一匹马与手下的常胜将军换来的,是送给他的第一匹马,也是他的生辰礼物,洁白如雪,为了让珍珠看起来有些标志性,吾金嘉措还给它配了马鞍,还有彩带,粉的黄的蓝的,对珍珠尤为喜爱。
“珍珠?”吾金嘉措的小名就叫珍珠,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珍珠啊,它忙着睡觉吃饭呢,才没空理我。”
“你以前一直的想法是什么?本王记得从前听你说过。”赞普也像吾金嘉措一样躺在草地上,夜晚与白天的温度不一样,凉意侵人。
吾金嘉措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我想当羌藏的赛马第一人!拥有最高的奖励——‘赛马王子’的头衔!”
“凭珍珠?”赞普心底觉得有些好笑,但是又不显露。
吾金嘉措认真的掰扯道:“虽然珍珠吃的多,还内八,但是我的马中,珍珠可是拿过第一的!”
“你有几匹马?全都是小母马吧?就珍珠那一匹成年的公马了,这要是还跑不过,干脆就像中原一样,当个宠物马算了!”赞普忍不住嘲讽道。
吾金嘉措只恨恨的不说话。
“青龙呢?”赞普又问。
说来也是巧合,与常胜将军换的那匹马正是青龙,常胜将军家原就是吾金嘉措生母的弟弟家,且御赐之物容易损坏,又怕不利,就直接又转送给了吾金嘉措,不过又隔了很久就是了。
“青龙啊......”吾金嘉措谈着谈着就忍不住困意了,白天里跟着益西法师学的东西多,还要骑马射箭习武,早挨不住了。
赞普看着吾金睡过去,嘴里还不知念叨着什么,凑近一听,原来是“阿祉”,“阿祉”,眼眸沉了沉,他就知道,中原来的那个小魔女不知道给他的儿子灌了什么迷药,先前嘴里喊得都是珍珠,现在倒是改成她的名字了。
“赞普,天色晚了,臣抱小王子回去吧?”阿布策上前道,他是赞普的近侍长。
赞普严声道:“不用,还是本王来吧。”说着,一把抱起吾金嘉措,就往寝殿去,这小子,越长大,越会藏心事了。
阆中上京,皇宫,有凤来仪。
翌日,嬴祉醒来,头还有些昏沉,瞧着外头光影簌簌,想来已经不早了。
绿萼连忙上前递了茶盏漱口。
嬴祉喝了一口,漱了漱,察觉到茶的味道已有不同了:“效率不错。”
“殿下,内务局的大监已经换成何福与了,这些都是他今早孝顺的,还有放在库房的一些东西,都让稷泽归类整理记载好了。”绿萼仔细地说道。
嬴祉脑子一顿,下意识看向戒子上的天珠:“稷泽?他怎么样了?”
“比以往更沉默了......”绿萼小心翼翼地说道。
“行了,让稷泽进来伺候吧,嬷嬷他们回来了吗?”嬴祉少见的多话,让人觉着她有些手足无措,“等会你出门的时候带点稷泽爱吃的东西,别告诉他就行。”
稷泽刚到内殿门口便听见这样的话,垂垂头,看不出表情,又悄悄退到殿外等宣召了。
“稷泽,殿下宣你进去伺候。”绿萼将东西收拾出来,对殿门口的稷泽笑笑,一蹦一跳的走了。
嬴祉这凌晨时候的药效还没过去,脑袋也是晕沉沉的,轻轻外向一边,正对着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
少女只着月牙白的寝衣,发丝散漫,娇柔面容映着阳光,微微垂眸,睫毛微翘,安安静静,微微皱眉,好似有些不适。
“殿下。”稷泽的脸还没有一个时辰便自己好了,此时也看不出来什么,嬴祉也只以为是稷泽是用了其它法子掩盖住了。
嬴祉轻轻抬眼,淡淡道:“扶孤起身。”
“是。”
小花园内太阳正好,殿前树枝繁叶茂,绿叶接新芽,不知为何,周围的宫女太监洒扫收拾都比往日勤俭许多。
嬴祉更喜欢这些花啊,草啊,树啊什么的自由生长,但是既然要修剪的好看些,也就随他们去了。
“父皇来过了?”嬴祉被稷泽安置在树荫下的摇椅上,“可说什么了?”
稷泽恭敬地回到:“陛下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太子殿下也来过了,绿萼使了法子将内务局的大监换了人。”
“嗯。”嬴祉应道。
“殿下。”秦嬷嬷是第一个来复命的,稷泽挥挥手让周围打理的太监宫女都去偏殿,主殿这边不必再管。
秦嬷嬷上前道:“刘博言是工部侍郎刘家的嫡出二公子,魏怀江则是魏太师家的嫡公子,两人私交甚广,常流连于青楼赌坊,近来有意攀交丞相之子贺清以及......太子殿下!”
嬴祉沉了沉眼眸:“继续说。”
“宫中三皇子和二公主的母妃淑妃娘娘乃是当朝太师魏肃合的嫡亲妹妹,如今正怀孕以及抚育三公主的嘉嫔正是工部侍郎刘先起的姐姐。”秦嬷嬷敛了敛神色又道,“此次打听,这赌坊背后的人,好像是专门冲着太子殿下来的。”
“砰——”茶杯摔在地上,碎片四处迸溅。
嬴祉冷笑道:“真当孤死了不成?”
秦嬷嬷和稷泽立刻下跪道:“殿下息怒。”
近些年嬴祉的动作几乎是没有,但是其他人背后的动作确实一拨狠过一拨,因为算计的只是她,她也就得过且过,如今愈发过分了,竟然算到一国储君身上了。
若不是当年她还小,且是个女子,作为帝王的第一个嫡出公主,得些宠爱也无所谓,那些人恐怕要将她掐灭在襁褓里,半点出头机会也不会给她。
“殿下。”红枝现身,行礼道。
“说。”
“刘博言和魏怀江二人,背后皆听命于三皇子,大皇子夭折,二皇子秦凤褆醉心诗书,三皇子秦凤序如今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四皇子秦凤祀,六皇子秦凤祁为德妃所出,目前还不是很明显,与太子殿下也还关系甚好。”
“五皇子,也就是咱们的太子殿下,只与国子监的贺清,以及季老将军之子季合臣玩的明白,也很少有结交党羽的情况,三皇子未免有些太明目张胆了。”红枝慢慢道,“其他的皇子多多少少也在暗地里结交大臣,各个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其心可诛。”
也就是关于害秦凤衔的事情,其他人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阻止,只会引得他更往黑处走,巴不得嘉庆帝气疯了对秦凤衔失望了,好剥了他的太子头衔。
“殿下,二皇子,三皇子到了。”一个长得清秀的小太监进来禀告。
章节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