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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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还是没有止,玉竹为花容披了件大氅,豆蔻为她撑伞。

寿松苑离宝月阁还有段距离。

三人行至宝月阁外,一道身形颀长,挺拔的身影立在那里。

风寒露重,谁会在哪儿呢?

花容有些疑惑,愣了一下,却又无比熟悉。

那位正是......

她的三表哥,商储。

锦城衔接江南,离阆中不远,向西处又是关中枢纽,是个难得的好地方,可经商,可做官,江南才子众多,多有入仕途者,书香江南。

商贾之中又以花家为首,人称“江南花氏”,难免招眼,阆中多有高门阔府将眼睛时不时盯着江南这粮钱袋子。

若是能娶上花家的一位女子,那日后的日子快活风流无人能知啊!

上一辈子花府有三位少爷,花家大房的大少爷花祀入了书院,花家二房的二少爷花重弃文从商,还有个三少爷,是花家大爷从别处抱回来的养在自己膝下的孩子,也算是花家的少爷,只是终归因是抱来的,连个庶子也不如。

直到大伯没了,大房也越发不露声色,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位三表哥的地位也显得越发低贱了。

“秦凤序不是好归宿。”上一辈子成婚前,她的三哥哥是这样告诫她的。

她只觉得这个三表哥不过一介养子,无甚地位可言,又无人照拂,不精于用功读书反而挑拨离间乱用心计。

实在是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谁知,一语成谶。

但他还是一直在暗中以祖母的名义关照落魄的她,死后还为她报仇,为她做尽了一切,包括救她的那件事,也是他,却被秦凤序那个狼子野心给冒领。

若是早些时日知道,也不必至此了。

他是三表哥,是年少成才,是以后的科举状元,是以后的将军,是要位极人臣,是最后的摄政王,是未来的帝师,是权倾朝野声名显赫,是万万人之上。

是真的对她很好,只是她一直识人不清一步一步把他推的更远。

花容正想着,商储突然看过来。

立在伞下的花容,和立在檐下的商储。

四目相对。

他现在还是年纪小,最多是一个有才有貌,前途无限的少年。

与上一辈子的他,竟有种异曲同工的味道。

商储的形象,容貌皮相是挑不出半分不好的,花容曾听闻有的医官医术高明,能依照模板改变人的容貌,在她看来,商储就已然是最合适的模板了。

他身姿挺拔如阶前玉树,面容冷峻无一丝情感,一双狭长的凤眸隐在黑暗中看不清,薄唇紧抿着,微微映染了淡红的血色。

这位三哥哥多半应该是讨厌她的吧,毕竟,她任性乖戾,还一直在作践他。

给他吃她剩的果子,不吃还非要人摁住塞在他嘴里。

和他抢夺他最喜欢的那个玉佩,还被她摔碎了。

在他喜欢的孤本上乱写乱画,他恼怒却没办法对她做什么。

桩桩件件,都让人记忆犹新,花容如鲠在喉,历历在目。

商储穿着墨色对襟长袍,站姿笔挺如松如竹,雨随风飘过,微润湿了他的发丝。

神秘似高山云雾笼罩,也如屋后细雨缠绵,真的好看啊,上辈子她为什么没有发现呢?

花容只觉得自己眼眶微微湿润,爱死了这样沉默不语用自己的行动照顾着她的三哥。

她的三哥,未来的帝师,站在那里生人勿进不卑不亢天生就有傲骨,她发誓一定一定偿还自己的错误,更尊敬三哥哥。

“小姐,醒醒神!”玉竹忙提醒道,“您怎的出了神?三公子过来送灯了。”

上元灯会,她非要商储去拿那盏最好看的灯,拿灯面面不同,似人物在动,是难得的灯中精品,且凭三哥哥的实力,也一定能猜对灯谜拿到。

但是商储性子也是倔强,断然不肯,花容气恼之余一个没站稳,便从高台摔下来了,这才有了重生的这件事儿!

老夫人怒了,罚一个月的份例,还要他做一个新的一模一样的灯笼赔她,工序极其繁复,累人。

让未来的摄政王给她做灯笼?

那不是折寿?

光是想想就令人觉得灵魂颤栗,造孽啊,真的是造孽啊!

花容此刻无比懊悔,尴尬地望向少年手中的灯笼,是个走马灯,转转悠悠,图文优美,似有若无,好看极了。

从前做的那些刁难这位爷的蠢事,她再也不能做了,为了未来的花陆两家,也是为了她自己。

花容拿过玉竹撑的伞,凑到少年身边,将伞倾斜过去遮住少年头上一片雨:“三哥哥——”

可少年眉眼依旧,无动于衷,只冷漠瞧着她。

这可是她第一次这么唤他!

“豆蔻,去煮一碗红糖姜茶来,三哥哥的手巧得很,这灯真好看......”花容牵起商储拿灯的手,“给我的好三哥暖暖身子!”

这就是权臣大人的手吗?

反正她已经又活了一辈子了,只要能让家人好过,皆大欢喜,舍出点脸面也不值当些什么!花陆两家的未来,说不定就靠她维系了呢?

再者说了,上辈子的事情还在那里,除非她是狼心狗肺,才会想去害他!他为了她,上辈子付出的那样多。

豆蔻被花容的吩咐惊得愣住了:“啊?”

“还不快去?”花容笑道,“玉竹快给我的好哥哥拿个手炉来,别给我好哥哥冻着了!”

现在,就一条主旨,抱紧三哥哥的大腿,日后花陆二府都能得三哥哥的荫蔽,未来的权臣,未来的帝师,多少人求都求不来,怎么还能将人往外头推呢!

豆蔻玉竹听了连忙去了:“是。”也不分析花容现在是怎么了。

花容完全没想到她刚才的几声“好三哥”“好哥哥”叫的有多么动听。

少年眸色一深,竟然真的随着花容进去了。

瞧着姜汤送上来,手炉也拿了过来,商储还是没明白这个花容究竟是犯了什么病,还是又在想什么坏点子。

又在想什么法子折磨他?是打算陷害他?还又是在他身上谋求什么恶趣味?

花容乖乖巧巧坐在少年旁边,将姜汤稳稳的放在商储手里:“你快喝,喝了暖暖身子。”

商储半晌未动,只一直看着花容,瞧着神情八成是觉得花容在姜茶里下了什么东西。

花容只好娇滴滴地翘着小指头,拿起汤匙喝了一口。

微辣回甜,当真是不好喝。

“没下毒,没下药,好歹是我三哥哥,我还能真的害你不成?”花容瞅着商储道,再说你可是未来的万万人之上啊。

她反正没自负到这位权臣大人是真的喜欢她爱上她,上辈子他应该多半是出于怜悯之心吧!

就这未来权臣四字,她就觉得给他当跟班都没问题,只要商储能保花家无虞,她也认了。

商储还是没说话,这妮子一天到晚府里人宠她,鬼心思多的很,他不能被她表面人畜无害给蒙骗过去。

她玩弄他、害他的事情可一桩桩一件件能细数着的。

“好啦!”花容有些无奈,“你一口,我一口,好不?三哥哥?”

这一声“三哥哥”叫的娇柔柔,仿佛是在蜜罐里腌渍了几百回一般。

她举起汤匙喂到少年嘴边时,商储眼瞳一深,竟真的喝下去了。

两人就这样你一勺我一匙地喝完了,他终于觉得自己浑身冰寒的身体有了丝丝回暖。

只是心,依旧丝毫未动。

“三哥哥,从前是我不懂事,你不要介意。”女孩讨好地笑道,“都是我不好。”

商储依然面无表情,丝毫不领会她的讨好。

天很晚了,商储也是真的隐忍。

“你不要生气。”花容凑近商储,清清淡淡娇娇软软的甜香萦绕了商储的嗅觉。

这个娇小姐,锦衣玉食,向来无人敢欺她辱她,现在好了,在他这里碰壁了吧?

不知怎的,少年心中竟有一丝窃喜,至少她一身傲骨没在别人身上下过功夫。

花容整个人挂在少年身上,依偎在少年怀里:“三哥哥,你原谅我,我保证我以后对你好!”

不知为何,小姑娘也想让这少年感受一下亲情的可贵,一会儿,她心里又啐了自己一口,觉得幼稚。

“好。”商储淡淡道。

他当是她在开玩笑,这个娇小姐,什么都不知道,懂什么对人好?

只是她是第一个说要对他好的人,若是一开始,他信也就罢了,可如今,糟践完他又说这种话,让他拿什么去相信?

小孩一时玩心罢了,不能当真。

“你说什么?”花容一下子振奋。

终于还是让我抱到了大腿啊,权臣大人再有心计,怎么又能比的过我花容多活一世的人呢?

花容内心无比开心,却未曾发觉头越来越重,而后晕厥了过去。

......

花容醒来之时,外头天已大亮,但仍然下着雨,琉璃灯温柔的灯笼罩和屋内,又有大大的暖炉,整个阁楼又香又暖。

“豆蔻,我三哥呢?”花容艰难的爬起,不顾染病的身子,哑着嗓子唤道。

“三公子回去了,昨日您一直抓着他不放,老夫人本是免了他今日的课,但是三公子还是去上课了。”玉竹上前说道,“规矩在此,小姐你以后万不能再这样了,这都染了病了!”

豆蔻拿了花容喜欢的糕点,过来房间说道:“听说今天三公子早上去上武课,因为迟到,按照上课的惯例是蹲了马步!结果不知怎么的,便晕过去了,听说额头磕在岩石上,划了好大的口子,满脸血糊......身上也摔得不轻!”

什么?受伤了?!

因着他迟到的缘故?可昨天不一直都是她抓着他不放,这才迟到了吗?

不是吧,归根结底,合着讨好不成,反而是得罪了他?

老天明眼,她真的不是有意的啊!不行,他怎么能受伤呢?他若是再将这事记在她头上,记在花家怎么办?

未来摄政王殿下的手段,她从前可是亲眼见识过的。

上一辈子的商储,杀人不眨眼,从来不会怜惜人命,只要是得罪他,看他不顺眼的,最后都得了个满门抄斩或者满门流放。

那些妄想献上女人得他青眼的,也是被他亲手剥了那张皮又返回人家府里,恨不得吓得那人当场暴毙。

说一不二,深不可测,心狠手辣,却又对她格外留恩,都是商储。

花好恰好这时候进来:“娇娇,听说你病了......都是我不好,不该带你淋雨的!你好些了么?”

又是什么“我带了好玩的东西......”

“好看好吃的吃食你瞧瞧?”

然而花容是一概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三哥哥受伤了,未来的有钱有势之人因为她受了伤,老天爷,造孽啊!

好不容易抱着的大腿怎么能没?这怎么可以呢?这还没开始,不会就要被三哥哥记恨上了吧?

“我去看三哥哥!”说完她就掀开被子,随意穿了件衣裳。

“啊?!”

“外面还在下雨呢!”

“没事儿!”

得罪了未来的摄政王,那才是吃肉喝汤没顾上,鱼刺喀喇嗓子倒是根根不落!花府还有这么大家子人,这以后要怎么办才好!

早知道倒先得罪了他,还不如先头不讨好啊!这倒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干不好恐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再添个坏印象,花陆两家迟早完蛋。

完蛋蛋啊!

花容将将要走,瞧见妆台上的“颜如玉”,这可是东国进贡而来,皇帝赏的,那可是花家的荣耀,祖母一转手就赏给她了。

这款膏药本是用以敷脸,什么瑕疵瘢痕刀口都能恢复如初,更别说鞭痕了,只要一点点,长期使用,肌肤一定可以恢复如初。

花容眼前一亮,抓着就跑出了宝月阁。

花容月貌,花容为心中至宝,所以阁楼赐名宝月阁。

春雨仍然缥缈着,少女的裙裾带着细雨暗香,浮动流连,将月未黄昏。

丫鬟们整整齐齐地打理,见了她纷纷避让行礼,少女浑然不顾,眼中心中念念通往兰亭的路。

兰亭听着文雅,但是庭院破旧,远不如花府其他的楼阁。

花府除了让商储能够上学,其他方面确实待他不如何,怨不得上辈子花家落魄时商储隔岸观火却不救火,她还能为她报仇,花容觉得也是祖上庇佑了。

小院儿清幽的很,这阁楼本是摆放名贵兰花的,只是因着兰花长在此地长不出,便渐渐荒弃了,后来又给商储住着,竟然渐渐也活了几株,瞧着也是趣味。

她蹑手蹑脚地地从后门绕进去,室内当真是简洁干净的有些清冷,她未曾发现,身上甜香与微带腐朽的木质香,早已悄然无声萦绕在某人的鼻尖。

少年对窗闭目打坐,赤裸着上身。

背后的鞭痕打的多重,内里粉嫩皮肉都翻了出来,鲜血已经凝固成痂了......

花家的武课极其严苛竟这般严苛么......

“谁?”

花容刚一晃神,忘了自己身处何地。

骨节分明且修长的手精准的且毫不留情地扼住少女细细的脖颈,温暖柔柔的心跳在少年手心一下又一下。

“三......三哥哥?”花容惊恐的闭上了眼。

趁她看不见,少年快速套上衣衫,虽锋芒毕露,但面色仍然苍白,让她心中一塞,气场太强大了,这就是未来大权在握的朝臣吗?

商储这才觉着手中不一样的娇弱柔软,慢慢松开了手,居高临下瞧着她:

“你来做什么?”

商储的额头已经请了大夫包扎了,不知开的什么药,隐隐有黄色药渍沁出。

花容吓傻了,她觉得刚才那一瞬间,商储是真的想掐死她,好容易反应过来了,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脖子。

一抬头,花容逆着外头的天光,瞧着少年精致的皮囊下显得过分冷漠,那双丹凤眼也含着硬生生的薄凉。

“三......哥哥......听闻你因我受伤了......”花容微微抬头,眼里还含着惊吓之余的泪水,“这......这个是‘颜如玉’,老太太赏我的赠品,可以让你的额头不留疤痕......”

言如遇那家伙,把自己的脸看的比命还重要,搞出的这玩意自然是药效十分好的。

商储眸色深了深,颇有些神秘莫测的意味,瞧着她半晌没说话,忽地开口:

“花容,花府娇娇......你当真有那么好心?”

眼前的这个女孩儿一肚子坏水,天生反骨,又乖又狠。

虽然那些事儿没有对他实质性伤害,但是这小姑娘很清楚什么样的打击能伤到他的自尊。

本身寄人篱下,伤自尊是难免的事情,可对他而言,不如杀了他。

女孩硬憋着不让自己落泪,少年仔细地嗅到了空中的一抹甜香与他房内的木质香一点点融合,眯眯眼,只觉得少女好似开在他空冷清净房内的一株颜色惨淡的白山茶。

娇贵,柔软,倔强......令人心生欢愉的。

“行了,别哭了。”商储皱皱眉,“哭得实在是丑。”

花容觉得受到了嘲讽,微微鼓起脸颊:“我长得又不丑,怎么会哭的丑。”

“你长这样还不丑?”商储上下打量着眼前娇弱的白山茶,笑脸白皙干净,一双眼睛含泪,水灵灵,挺翘的琼鼻,和微微抿起泛白的唇。

天生娇媚且柔,任谁也想不到她还有其他的一面,反骨骄纵又跋扈。

这样的小女孩,即使不看家世,那些男孩也只有舔狗的份儿了。

想到此处,商储微微变了神色,心下不喜,虽然小姑娘万般不好,但仍然无人堪配。

“给我上药。”商储面无表情,“既然都来了,至少也要做点什么讨好我的心意。”

不愧是未来的权臣,使唤人都使唤的这么理直气壮。

“哦......好......”花容愣了一下,一想到整个花府的未来还要靠他照拂,别说是擦药了,就是让她端茶倒水提鞋都行。

拿起药膏,又想起未净手,便跑出去将手仔仔细细地洗了一下。

再次进入房间的时候,少年静默地坐在榻上,女孩仔细看去,轻轻剜了些药膏便敷在少年额头的伤疤上。

“你身上听闻也磕伤了?”花容问道,声音很轻。

她自然是看见了他身上的疤痕了的,鞭伤刀伤磕碰之类的,但是她还是装不知道。

少年犹豫了一下,还是快速脱下上衣。

花容再仔细瞧了,不仅是背部,商储的腰身,胸前,全是大大小小的陈年旧疤,有的浅淡,有的依旧还在结痂,青青紫紫,看着多少有些可怖又心酸。

女孩不敢细想只有手愈发轻。

只是小姑娘双手细嫩,又轻轻点点,商储只觉得微痛又痒,像是挠在了他的心上。

“三哥哥......我害你受伤,不是故意的。”花容老老实实道。

商储挑眉,眼神深邃地瞧着小姑娘嫩白纤细的手腕:“那就是有意的。”

“我没有!”

花容倏地起身想辩解,本好好跪坐着,却忽的没稳住,撞进了商储的怀里。

幸好“颜如玉”的味道是清淡兰芷香,和女孩的清甜香丝丝融合,难舍难分。

“怎么,现在花家嫡小姐也要靠投怀送抱了么?”商储身体一紧绷,声音也往下沉了。

小姑娘连忙起身,一抬头又是眼泪汪汪:“我不该对你不好的,你看你身上好多伤......”

“对不起......对不起......”小姑娘一边哭的可怜,一边给少年擦药,小手颤颤巍巍。

商储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还是嘲讽道:“伤疤又不在你身上,你哭个什么劲?”

“对不起,对不起......”花容仍在哭着,口齿都有些不清楚了。

商储觉得有些不对劲,一摸花容的额头,滚烫滚烫。

先前他还以为小姑娘病好了,没想到竟然还是依旧病着......

商储反应过来迅速穿好衣裳抱着花容就往宝月阁去。

刚到宝月阁门口,玉竹和豆蔻就迎过来,瞧着商储抱着花容,忙问道:

“三公子,小姐这......”

“你们小姐风寒未愈,快找个女医来!”商储直接就将花容抱进闺阁。

闺阁又暖又香,商储忙把小姑娘放下,看着桌上已经凉了的药,心知小姑娘大约是一醒来就往兰亭去了,心下从前对花容的讨厌倒是消散不少。

可那么久的事情的堆积,哪里就是这两天能消散的呢?

商储盯着了榻上的小姑娘看了半晌,听见女医来了,又沉默不语的退了出去。

他当真是狠不下心来伤害她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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