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虎努力瞪着已经肿成一条缝的眼睛，似乎不敢相信我竟然会对他说出那样的话。

　　我平静的与他对视，余光却在注意着马头鱼的表情，见他越来越兴奋，心中不由大定。

　　马头鱼是典型的街头烂人，心中只有利益，对所谓的江湖义气自然嗤之以鼻。

　　也因此，我和燕虎的反目绝对能挠到他的痒处。

　　果然，他摆了下手，让人将燕虎带走了。

　　燕虎起初还抓着桌子不放，我又吼了声“滚”，他才松手，表情居然有点委屈，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花了眼。

　　“来吧，我们开始。”

　　马头鱼说着，又洗了几次，然后让我切牌，接着发牌。

　　我注意到，他给我发的牌是从上面拿的，而他自己的牌却是从底下抽出来的，手法不慢，明显练过，起码骗一般赌徒足够了。

　　三张牌发完，马头鱼将剩下的丢到一边，笑眯眯的问我：“就这么开吗？要不要下点注意思意思？”

　　“那要看多少钱能换我的手了。”我说。

　　他想了想，说：“那就十万吧，我借给你。赢了，我让你们俩囫囵个离开；输了，你俩各留一只手，还欠我十万块钱。怎么样？”

　　真狠啊！

　　又不是什么血仇大恨，把人废掉都不够，还要让人欠下那么大一笔巨款。

　　什么叫恶毒？

　　吃人不吐骨头都不足以形容马头鱼的卑劣。

　　他是真正的恶人！

　　我犹豫了好一会儿，长长吐出口气：“好歹是个机会。行吧，拿欠条来，我签字摁手印。”

　　有人很快就写了张欠条过来，我签下名字，拇指随便往脸上一抹，就摁下一个血手印。

　　马头鱼笑眯眯的看着，表情愉悦极了。

　　后来我从书里了解到，这叫典型的反社会人格。

　　“得嘞，开牌！”

　　见我将欠条拍在桌子中央，马头鱼大喊一声，掀开了自己的牌。

　　不出我所料，是三张A。

　　“哎呀呀，老子的运气还是这么好！”他搓手的样子像只刚吃饱饭的苍蝇，“小王爷，抱歉喽，你和燕巴虎从今晚开始，就不能再当健全人啦！”

　　我摇摇头，毫不掩饰轻蔑的语气：“马头鱼，你怎么总喜欢高兴太早呢？上次是这样，这次还是这样，被啪啪打脸很爽吗？”

　　马头鱼表情凝住，目光落在我面前的牌上，脸皮抽搐两下，咬牙道：“老子不信你这次还能翻身，开牌！”

　　“燕虎虽然大大咧咧的，但他轻易不会说谎。”我笑了笑，轻轻掀开了自己的牌。

　　“他说我是高手，那我就是高手。起码比你高。”

　　马头鱼似乎根本没听到我说的话，只是瞪着眼珠子死盯我的牌，可惜神色不如在网吧时那么丰富，只有浓浓的震惊。

　　我的牌是2、3和5，花色不同。

　　诈金花有很多玩法，其中最简单的一种就是豹子最大，三张A无敌。

　　但就因为简单，少了很多变数和刺激，于是限制就出现了。就像斗兽棋里的老鼠能压大象一样，不同花色，也就是最小的2、3和5可以吃豹子。

　　一般赌局中，只要事先没有说明，大家默认的玩法都是这一种。

　　好半晌，马头鱼大梦初醒般地问：“为……为什么？我不相信你的运气有这么好。”

　　我把欠条攥成一团握在手里，耸耸肩：“很简单，你洗牌的手法太烂了，我能清楚的看到最下面一沓牌始终都没换地方。

　　而这些牌，自然是给你自己准备的。”

　　“所以呢？你是怎么恰好拿到2、3、5的？明明你都没碰到过……”

　　马头鱼突然停住，眼睛再次瞪大，“你……你你你……是在切牌时换的牌？”

　　我支着桌子起身，“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

　　马头鱼表情挣扎起来，一会儿颓败，一会儿狰狞，但很可惜，最终还是恼羞成怒主导的狰狞占了上风。

　　他一脚踹翻桌子，“走尼玛逼！抓住他，老子要亲自废了他的手！”

　　两人立刻过来控制住我，将我的右手拉直，死死的摁在椅面上。

　　我抬头一看，瞳孔顿时急缩。只见马头鱼从院子角落拖出了一柄铁锤。

　　是的，拖。

　　那铁锤光木柄就超过了一米，别说砸手了，砸墙都够。

　　“放开他！狗日的马头鱼，说话不算话，我草你十八辈祖宗，有种冲老子来！”

　　燕虎破口大骂，很快就再次被揍趴在地。

　　“小王爷，别太生气，很快就过去了。真要怪的话，就怪你自己是个老千吧！”

　　狞笑着说完，马头鱼高高的举起了铁锤。

　　就在这时，抓着我那俩人忽然发出两声惨叫，而我则趁着他们松手的功夫冲到马头鱼面前，勒住他的脖颈，将手中的东西抵在他的眼皮上。

　　那是半根竹签！

　　串烤肉的竹签！

　　幸好抓我右手的那俩人忽略了我的左手，刚刚我就是用它扎了他们才得以逃脱。

　　“都退开，否则老子先戳瞎他一个眼珠子！”

　　我死死控制住马头鱼，然后大喊：“虎子，你他妈没死就赶紧给老子起来！”

　　这个时候，身强体健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

　　我这会儿全凭着一口气才没晕过去，而比我挨揍多得多的燕虎居然走路都不晃。

　　院子里马头鱼的手下一共就六个，现在全都麻了爪，围着我们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小王爷……”

　　随时都可能变瞎子的情况显然吓坏了马头鱼，说话都开始哆嗦。

　　“我、我错了，今晚是兄弟坏了规矩，回头挑时间我一定摆酒场向你谢罪！你大人有大量，咱们别把事情闹大，成吗？”

　　我呵呵一声，把手里的欠条塞到他嘴里。

　　“吞下去！”

　　马头鱼毫不犹豫，嚼吧嚼吧就抻着脖子把纸团给咽了。

　　“不错，虽然你个王八蛋不讲信用，但是挺会装孙子的，能屈能伸也算个人物。”我冷笑道，“现在，把车钥匙给燕虎，麻烦你送我们兄弟出去。”

　　“他……他妈的都聋了吗？钥匙在谁那儿？”马头鱼冲自己的小弟喝骂。

　　有个人赶忙掏出面包钥匙，丢给了燕虎。

　　燕虎没有驾照，但十四五的时候就开车上路了。这在那个驾照还能花钱买的年代，一点都不稀奇。

　　我让马头鱼的小弟们远远散开，然后押着他往院门走，燕虎拎着铁锤跟在旁边。

　　来到门前，我刚要让燕虎开门，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