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寻到张婶子时，她正与一群婆子嗑着瓜子闲聊。
“张婶，少夫人唤你过去一趟。”
张婶子一听是少夫人叫她过去，又想起来刚刚几个婆子聊天时说的话，听说小少爷被奶娘给喂了催眠药，一时心里有些不安。
不会是因为那事吧？
可她想着她不过是随口说了几句，又不是她让那奶娘做的，顿时安心不少。
张婶子站起身，朝着丫鬟笑了笑，“我这就来。”
“翡翠，少夫人叫我过去是何事？”
走到半路上时，张婶子到底还是有些忐忑不安，便问带路的丫鬟翡翠。
走在前头的翡翠没明说，只回了她一句：“你去了便知晓。”
翡翠心里这会儿可不待见她，也不愿与她多说，只顾着埋头走路。
越是如此，张婶子这颗心啊就越是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不踏实。
很快二人来到了春朝苑。
张婶子一见到顾锦绣便磕了个头，恭恭敬敬说道：“奴婢拜见少夫人，不知少夫人唤奴婢过来可是有何事？”
顾锦绣也没立即叫她起来，漫不经心地打量了她几眼，又端起茶盏细细品尝了几口。
她不说话，底下的张婶子便不敢大意，浑身崩得紧紧的。
可少夫人没开口，她也不敢起来，也不敢多嘴，只得规规矩矩跪着。
三月的天，张婶子额头上却冒出了细汗，她抬起手擦了擦缓解自己的紧张感。
顾锦绣瞧着差不多了，这才慢悠悠开口：“张婶子，彦哥儿的奶娘心烦彦哥儿哭闹，便给他下了催眠药，她说是从你那听来的。”
“你怎么说？”
她声音轻飘飘的，像是羽毛滑落般轻轻落下，听不出有什么情绪的起伏。
可落在张婶子耳中，却犹如一记惊雷砸下，惊得她手中擦汗的手帕直接掉落在地上。
张婶子低垂着脑袋连连摇头否认：“少夫人！您可别听她胡说八道！”
“奴婢可没说过这种话！”
“当真没说过？”顾锦绣手中轻轻拨弄着茶盏的盖子，发出清脆的声音。
就在张婶子想要再次开口辩解的时，顾锦绣把手中的茶盏重重放在桌上。
砰的一声，茶盏里的茶水瞬间便水花四溅，吓得张婶子身子跟着一抖。
奶娘陡然出声，大声指责她：“张婶子，我没胡说，分明就是你前几日与我说的，若不是你这样说，我又怎会做错事！”
她一张红肿得有些骇人的脸正面对着张婶子，看得张婶子心惊肉跳，艰难咽了咽口水，那些想要狡辩的话便卡在了喉咙里。
顾锦绣没错过张婶子眼中闪过的慌张，直言道：“张婶子，你也瞧见了，若是嘴上不老实，便是奶娘这副样子。”
张婶子被吓得把头垂到了地上，双手紧紧贴着地，整个人趴在地上不敢抬起头。
“少夫人！这事和奴婢没关系！奴婢只是随口一说罢了！谁能想到她便当真了！”
“当时奶娘同奴婢抱怨小少爷总爱哭，闹得心烦，奴婢就说自己的孙女小时候也是如此，每次她一哭奴婢就喂点催眠药给她，她就会乖乖睡着不哭不闹。”
这时，陈嬷嬷站了出来，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难怪我听说你那小孙女有些痴傻，竟是这个原因。”
“你倒是狠心，就因着烦她哭闹，便给她喂药，导致她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顾锦绣听完，倒是替那小姑娘可惜，在她尚且懵懂之时，人生便被自己亲祖母给毁了。
像张婶子这样的人，只怕不会觉得自己有哪里做错。
果真，就见张婶子毫不在意的模样，说着：“陈嬷嬷，我哪里就狠心了，一个丫头片子，左右是个赔钱货而已，傻了便傻了，又不是大事。”
她这番不要脸的话就连流金听着都想上前给她两巴掌，着实可恶！
奶娘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她这是被张婶子给骗了！
张婶子骗她说她孙女一点事没有！
奶娘也才进府不久，哪里知晓这些，当时便真信了她的话。
“少夫人！奴婢不知晓她孙女出了事！都是她骗奴婢的！”
顾锦绣可不信她，她当真便一点不知晓这催眠药给小婴儿吃了会有影响吗？
只怕不然。
她自己怕也清楚，只是抱着侥幸心理，想着少用些，便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行了，把奶娘赶出去，至于张婶子，便送到浆洗房去吧。”
奶娘面如死灰，知晓留下来再是无望。
张婶子面带惊慌，连声喊冤：“少夫人！这事又不是奴婢做的！明明都是奶娘做的，您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便罚奴婢去浆洗房！”
那浆洗房哪里比得上在厨房里的差事，这可是天差地别，张婶子内心是一百个不愿去。
“少夫人！少夫人！奴婢什么也没做啊！不关奴婢的事啊！”
顾锦绣没理会她，直接一声令下，“带下去。”
很快二人的身影便消失在顾锦绣面前。
没多久，睡着的小婴儿醒了过来，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眨了眨眼睛看着顾锦绣。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哭时，谁知竟冲着顾锦绣笑了笑。
丫鬟惊喜出声：“少夫人，看来小少爷很是喜欢您！”
顾锦绣心底软成一片，上前把他抱在怀中，“我们彦哥儿真乖。”
彦哥儿在她怀中不哭不闹，嘴里吐着奶泡泡。
“走，我们去寻你姐姐去。”
路过流金身旁时，她低声说了一句，流金不慌不忙点头。
随后顾锦绣抱着彦哥儿出了院子，一束暖金色的阳光照在她侧脸上，圣洁又高雅。
怀中的小婴儿正咬着手指，眨巴着眼睛注视着她。
“彦哥儿，乖，吃不得手指。”顾锦绣温柔地替他把手指拿开。
刚走了几步，前面小花园里正追着一只蝴蝶跑的傅琳琅一见到顾锦绣的身影，连蝴蝶也顾不上，直接小跑着过来。
她跑得满脸通红，明亮的眼眸中透着一股兴奋，仰着头欢欢喜喜地和顾锦绣分享：“姨母，我捉到了一只蝴蝶！”
“琳琅好厉害。”
顾锦绣把孩子递给身后的流金，俯身摸了摸傅琳琅红扑扑的脸蛋，又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脸上的细汗。
“姨母，琳琅给你瞧瞧！”
“好。”
风轻轻吹过，似乎比以往要来得温柔些，树叶随着微风一起摆动。
暖色的光辉透过层层茂密的枝丫落下，洒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玉兰树下，幼童的欢笑声和年轻女郎温婉的应和声交替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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