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进去，顾锦绣便发现蹲在角落里的小身影。
那小小的一团，在昏暗的光线下，背对着众人，手上似乎抱着什么东西。
顾锦绣只瞧了一眼，一颗心便揪了起来，轻柔唤了一声：“琳琅。”
往日小琳琅最是喜欢她，一见到她来，便忍不住朝着她扑过来，这会儿竟没什么反应，看得顾锦绣心中一痛。
她轻着脚步走过去，蹲在傅琳琅身侧，轻轻拥住她。
刚刚还没什么反应的小姑娘，竟下意识低声呢喃了一句：“母亲。”
小小的人恍惚间以为是自己的母亲又回来了，惊喜地仰着头。
只是一看是顾锦绣，她晶亮的眸子瞬间黯淡了下去，又垂下了头，耷拉着个脑袋，奶糯的声音里夹着几分沮丧。
“原来是姨母呀。”
顾锦绣摸着她白嫩嫩的脸蛋，知晓她这是想姐姐了，却是故意逗着她：“琳琅可是不愿见到姨母？”
傅琳琅低垂头咬着唇，紧紧抱着怀中的小人木雕，脑袋摇得像是个拨浪鼓似的，却不愿意多说。
顾锦绣摸了摸她头上的两个发髻，耐心哄着她：“怎么了这是？可是被人欺负了？琳琅告诉姨母可好？”
傅琳琅鼻子一酸，小小的身影动了动，唇瓣张了张又合上。
顾锦绣便继续诱哄着她：“瞧瞧这是什么？姨母给你带了你喜欢的布偶 ，琳琅可要瞧瞧？”
她接过流金手上递过来的胖嘟嘟的粉色布偶，缓缓放在傅琳琅眼前。
原本一直没什么反应的傅琳琅这才扬起头，眼泪汪汪地扑进顾锦绣怀中，奶声奶气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抽噎着说：“姨母，我、我想母亲了！”
顾锦绣把傅琳琅抱在怀中，轻柔地拍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琳琅乖，姨母知晓。”
傅琳琅以往同顾锦绣很是亲近，这会儿被她抱在怀中，心中那些说不清的委屈害怕便一股脑说了出来。
“他们说，琳琅的母亲再也回不来了，父亲要娶新娘子，琳琅要有新母亲了，新母亲会对琳琅不好，琳琅害怕。”
顾锦书去世后，傅琳琅许久不见自己母亲的身影，哭闹了些时日。
傅夫人把她和弟弟抱过去养了几日，可她哭着要和弟弟回去。
傅夫人没法，只得又把两个孩子送回来，还哄着她说顾锦书暂时去了远方，以后再回来看她，这才消停了一阵。
傅琳琅回来后每天去傅景彦的房间里守着他，嘴里念着说要一起等母亲回来。
原本傅夫人想着，小孩子忘性大，几个月过去，傅琳琅怕是便不记得这回事。
又想到她一向亲近顾锦绣，便等丧期一过就挑了个最近的日子让二人成婚。
等顾锦绣嫁进来，傅琳琅也差不多该忘记顾锦书的事情。
傅夫人想的也没什么问题，顾锦书的模样在两岁的傅琳琅脑中确实已经渐渐模糊。
只是谁知昨日她竟又重新提起了顾锦书。
顾锦绣眯着眼，藏起眼中的冷光，笑着说：“谁说的？他们那是胡说骗你呢，琳琅莫怕。”
“姨母会护着我们琳琅长大，谁也不能欺负了我们琳琅去。”
“真的吗？”傅琳琅止住了哭声，露出天真的眼神，期盼地望着顾锦绣。
顾锦绣替她擦干眼泪，把她小手握在掌中，安抚着她：“自是真的，姨母便是他们口中说的新母亲，琳琅可还害怕？”
傅琳琅下意识便摇了摇头，她才不害怕姨母，姨母对她最好了！
说完，她歪着脑袋，有些疑惑不解地问：“那琳琅的母亲真的回不来了吗？”
她小小的脑袋里尚且还不太明白死亡意味着什么，只知道母亲只是去很远的地方，祖母说等她长大母亲就回来了。
顾锦绣心疼她，不忍心告诉她实情，也知晓以她现在的年纪尚且不明白死亡的含义，便违心安慰着她：“琳琅，你母亲一直都在天上看着你呢。”
“等晚上的时候姨母陪你看好不好？”
傅琳琅葡萄般的大眼睛一亮，如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好呀！好呀！”
小姑娘倒是好哄得很。
顾锦绣见她情绪好了不少，便牵着她的小手走到窗台边，又陪着她玩了好一阵，见她没什么异样，总算是放心了下来。
窗外的日光正盛，阳光透过雕花木窗照射进来，温暖柔和的光芒照在一大一小二人的侧脸上，乍一看倒像是母女俩。
顾锦绣就这么温柔地注视着她，眼中的神情柔得能掐出水来。
陈嬷嬷站在一旁，看着这和谐唯美的一幕，心里的石头落地。
“少夫人，还是您有法子。”
顾锦绣目光没动一下，一直落在傅琳琅身上，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陈嬷嬷，琳琅昨日和谁玩了？”
陈嬷嬷蹙着眉头回想了一下，“少夫人，小姐昨日和三房的言文少爷玩了一会儿。”
傅言文乃是傅三夫人的大孙子。
“我知晓了，陈嬷嬷你先退下吧。”
顾锦绣说完便站起身，看着傅琳琅问道：“琳琅，陪姨母去看看弟弟可好？”
傅琳琅这次没有犹豫，脆生生应道：“好！我带姨母去！”
她伸出白白软软的手，示意顾锦绣牵着她。
一大一小两人就这么慢悠悠朝着另外一个房间走去。
顾锦绣走进来时，屋子里有些安静，没有婴儿的啼哭声。
她抬眼望去，就见守在婴儿床前的奶娘正用右手支着下巴打着盹。
就连顾锦绣走进来似乎也没发现。
直到顾锦绣走近了些，轻咳了一声，奶娘被吓了一跳，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皮，撑着下巴的手一滑，险些摔着。
“少夫人！您怎么过来了？”奶娘慌忙起身，战战兢兢站在一旁，开口求饶，“奴婢该死，竟没注意到！求少夫人宽恕！”
“我来看看孩子。”顾锦绣知晓看看孩子辛苦，倒是没打算与她计较。
她扫了一眼奶娘便径直走向彦哥儿的婴儿床，见他比刚出生长了不少，嘴角微微上翘了一下。
这孩子是个命大的。
因着早产，傅景彦刚生下来时比寻常足月的孩子小上不少，傅夫人都怕养不活他。
若不是出生在侯府，只怕彦哥儿活不过这个冬天。
好在精心照料下，傅景彦长了不少，大夫也说没什么大问题，傅夫人才安心下来。
顾锦绣弯下腰，仔细盯着小婴儿瞧了又瞧。
蓦地，她眼神一变，嘴角的笑意凝固，面无表情地盯着身后的奶娘，厉声质问：“你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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