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道枪口齐声对准,红外光电同时散落在罗阎身上各处,包括四肢,关节,大脑,心脏,以及几乎一切人类活动所需要的器官。
倘若他们一齐开枪,说被打成筛子绝不为过。
罗阎头皮一阵发麻,伴随麻刺感一同升起的,还有那熟悉而可怕的杀意。
他紧盯地面,死咬牙关,强忍着那撕裂人体的冲动,一步一步向前。
罗阎额头暴起的青筋,引起了几名士兵注意,他们将手指扣在扳机上,不敢有一丝松懈。
放松,罗阎,放轻松...
你不能在这里发疯,你会死...
每个人都是全副武装,杀死几个也没有任何意义...
你逃不出去的...
哒——
哒哒——
哒哒——
伴随着迟缓的脚步声,罗阎极力克制胸中的杀戮欲望,小心翼翼,机警如狐。
冷汗雨水般滴落,他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只知道走廊很长,长得就像是环形迷宫,让他始终走不到尽头。
在他头晕目眩之际,偏偏身边还有着一群催命厉鬼,想要把他拖入地狱。
我必须活着...
我要亲眼见到...世界燃烧...
不...不对...罗阎...你只是想活下去...
世界与你无关...
先活下去...
一滴汗水流过睫毛,渗入罗阎眼中,刺痛紧随而至,他却不敢抬手。
如果被当成反击,他很快就会遭到枪杀。
罗阎长吐一口气,用眨眼缓解滞涩感,继续向前走动。
终于,他身后传来了眼镜男人的声音,
“前面就是圣堂,到那里后,会有信徒接待你,一切按指示行动,你很快就能回来,没有其他风险。”
“知道了...”
罗阎硬撑着抬起头,望向那肃穆的深棕色大门。
门前,洁白的长袍垂于地面,于身前交合祈祷的双手,展现着难以言喻的**。
那是一个典雅古朴的女人,她目光直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从罗阎的位置看,就像是模具里刻出来的完美雕像。
罗阎愣住了。
面对这样一个女性,无论是下意识喜悦,还是因遐想而失神,都算是正常表现。
可他愣在原地,却是因为脑海中骤然蓬勃的杀意。
滔天巨浪盖过理性,罗阎双眼迅速被红线填满。
那圣洁的衣装,仿佛变成了他眼中的亵渎之物,必须将其除之而后快。
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
噗通——!!
随着一声巨响,罗阎跪倒在地,两只手死死扣进地面。
刺耳的执拗声在长廊响起,士兵们纷纷咬牙缩起脖子。
他们想要捂住耳朵,但却不敢拿开扣着扳机的手指。
罗阎指甲因抓挠而断裂后翻,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不行...
坚持住...
坚持住,罗阎!!!
罗阎心中怒吼一声,身体也猛地站起,像铁棍一般立在原地。
他眼中的红色血丝,在颤抖中缓缓消退。
后翻指甲脱落于地,新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重新覆盖指尖。
神为罪人关上了理性的门,同时为他们打开了力量的窗。
这是神的恩赐。
“确认没问题吗?”
男人开口问道。
罗阎轻点头,没有作声。
“去吧,跟着她,她会带你完成所有流程,记住不要有过激行为。”
“圣堂内虽然没有军人,但是信徒也完全不弱于他们,甚至转眼间就能割开你的喉咙。”
男人警醒道。
罗阎再次点头,迈步向白袍女人走了过去。
“请进吧,罗阎先生。”
白袍女人并未和其他人一样,她带着和善的微笑,向罗阎点头示意。
罗阎依旧是点头,没有开口。
他现在大脑很混乱,疯与不疯只在一念之间,完全组织不起语言来。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只跟在绵羊身后的饿狼,能够做到不动手,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伴着沁人心脾的古木余香,深棕大门被缓缓推开。
女人脆弱的身躯,并未在推门时显得吃力。
罗阎知道,她训练有素,只是身份掩盖了她的真实能力。
罪人管理组织对每一环都有着仔细考量,敢放罪人和她同行,光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她绝不是个好惹的对手。
走进圣堂,他昂首望向那支撑整个架构的参天石柱,心中杀意霎时消退了几分。
取代杀意的,是一股莫名的归属感。
他感到有些意外,但也不知究竟为何。
这里是供奉神的殿堂,他身为罪人,理应更加排斥才对。
不过,好在有了这份归属感,让他变得轻松许多,不用再被杀戮欲望所掌控。
“请跟我来,罗阎先生。”
白袍女人关上门,伸手为其引导方向。
“我们...这是要去哪?”
罗阎向四周打量一眼,迟疑问道。
难得恢复冷静,他终于能像个正常人一样交流提问,虽然声音还是有些断断续续。
“当然是去圣堂接受洗礼,罗阎先生。”
白袍女人回答道。
“洗礼...有什么作用?”
“...能变回正常人吗?”
罗阎试探道。
白袍女人抱歉笑道:
“很遗憾,不能,罗阎先生。”
“不过,洗礼可以帮助您缓解犯罪冲动,并确认您的罪人类型,这样也好为后续治疗提供帮助。”
“原来是这样...”
罗阎期待落空,但也没表现得太失望,继续问道:
“今天应该不止我一个人鉴定吧,我是第几个?”
“您是第五个,罗阎先生。”
“那,和我一起被逮捕的那个女生,她鉴定完了吗?”
“如果您说的是沈雨墨女士的话,她在您前一个。”
“她...确认了吗。”
罗阎声音变得有些沉重。
“确认了,是色欲。”
白袍女人回答道。
“色欲...”
罗阎眼睛盯着地面,直愣愣地道:
“她应该隐藏得好好的吧...”
“所以,其实是我害了她吗...”
“您说什么?”
白袍女人好奇地转过头。
罗阎刻意压低了声音,所以白袍女人并没有听清他说的内容。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事情...”
罗阎轻声说道。
白袍女人又一次露出和善的笑容,问道:
“您和沈雨墨女士是情侣吗?”
“不是,我不认识她...”
罗阎摇头否定道。
他们不仅不是情侣,甚至在那次意外之前,是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那一天,他在操场上遇到一伙流氓,和对方起了冲突,并因此感染病毒,被捕入狱。
他从没想过,他出手帮助的,竟然是一个罪人。
可当罪人作为受害的一方,他帮助罪人,难道能称得上错误吗?
罗阎想不清楚,也不想清楚。
他太累了,而且自身难保,他必须先活下去,才有时间思考。
他已经做好了在法庭上直面大法官的准备。
直面他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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