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悦没再说话，领着岑溪走到下一桌。

刚才岑溪对柯烬说的唇语，陈嘉言也看见了。

他的神情由淡变沉，指间握着的笔也被他捏得越来越紧。

二十八班最后一个检查的人是许黎萱，崔悦一到她桌前，眉心就略微屈了屈。

她话说得仍然委婉得体且温柔，“学妹，下次不要再化这么浓的妆了，起码在检查的时候不要太浓了。”

“还有指甲，也不宜过长，学校不允许学生在校期间做美甲的。”

许黎萱凝了岑溪一会儿，没什么好气，开口说:“知道了。”

岑溪拿着本子回到班里的时候，已经快下课了，但大家都在安静地上自习课，没有半点讨论的声音。

林筱棉写了会儿题，发现教室的窗户印了一片红色，她抬头往外看去，看到天边成片的震撼的火烧云。

“溪溪，你看窗外。”她扯了扯岑溪的衣袖。

岑溪抬头看过去时，下课的铃声正好响起，半圆形的教学楼像是被红色浸泡，各个楼层的学生都在下课后跑到阳台上看晚霞。

林筱棉牵住岑溪的手，“我们也出去看看呗？”

岑溪点了点头。

“好漂亮啊我去！”有学生趴在阳台上喊。

“老天爷是觉得我写题太枯燥特意逗我开心呢吗？”

整栋楼的声音都很大，一千多颗脑袋露在阳台边缘上，有高有矮，起起伏伏。

岑溪站在二楼东侧，她向天空看去，正好看到五楼南侧拐角熟悉的身影。

他站在光的方向背着光，看不清他的神情。

而她迎着光，满目笑意，灿烂如火红的云霞。

云层确实好看，她是这么想的，所以她拿出了相机，对着天空拍了一张。

也许背着光的不一定是承受黑暗，而是因为，他本身就是光。

*

晚上两人还是一起回了家，自从那天篮球场的事后，陈嘉言就没再和岑溪说话，早上也不再等她。

车子开到别墅区的时候就下了些雨，不大不小，岑溪撑了一把伞，柯烬太高了，她怎么踮脚也没办法给他撑。

柯烬看着在他旁边蹦蹦跳跳忙乱踮脚的姑娘，直接把伞拿了过去，两人就挨得很近地走往别墅区。

灯光下，像是一层小雨为作画中的两人添了一面涂层。

单人伞真就是单人伞，只给一个人完完全全遮挡了风雨。

柯烬的书包几乎全湿了，他没管。

许家别墅的灯已经熄了，许黎萱下楼喝了杯热牛奶，让阿姨锁门。

“黎萱，岑溪那姑娘还没回来。”

“不用等她，我说的。”

“可外边还在下雨。”

许黎萱声音泛冷，每个字都像大小姐娇纵无理形成的刀子，“张姨，我说，关门。”

阿姨犹豫了一下，还是在许黎萱的注视下锁了门。

岑溪到了柯烬家门口的时候，她没有接过他递过来的伞，而是把伞留给他，自己抱着书包就往许家跑。

跑到院子的大门前，岑溪推了两下也没推开，空中飘落的雨点挂在她的发丝上，衣领上，越来越沉重。

她皱着眉，白皙的手指还搭在门上，像一只落魄的，被人抛弃的，被雨水淋湿的兔子。

却仍然紧紧抱住怀中的书包。

或许是不想让雨水浸湿卷子。

突然一个黑影如保护层隔绝了雨滴对她的冷凝，她缓缓抬头看去。

柯烬撑着伞站在她的身后。

他的眼神里装下的都是复杂，岑溪眼睫上挂了雨水，糊住她的视线，她看不清。

少年正好遮住了身后明亮的路灯，像下午那会儿，他站在五楼，逆着光。

“你没回去啊？”她轻轻启唇问柯烬。

他偏了偏头说:“那我要是走了呢？你怎么办？”

她不知道。

挺意外的，也挺无措的。

没人记得她。

甚至院子的门都没给她留。

“能不能麻烦你给许博睿打个电话让他给我开一下门，我今天没有带手机。”

柯烬就这样低头看着她那双又圆又亮的眼睛从疑惑的、委屈的、无措的缓缓变回了无辜的，纯粹的，干净得要命的。

他大概看了她几秒，才低头拿出手机，滑了几下放在耳边。

挺快的，他就放下了。

“他不接。”

其实电话他根本没打。

沉默了一秒，两秒，他说。

“和我回家吗？”

“……”

“家里没人，只有我。”

“还是你想去酒店？”

“或者在门口淋一夜雨。”

“都随你。”

他看女孩犹豫，刚想转身，女孩就抬手揪住他衣袖，抬着闪闪的眼睛看着他说:“那我能不能麻烦你一晚上啊？”

柯烬侧着脸，唇角微扬。

“走啊，嫌身上还不够湿？”

柯烬把岑溪带到二楼，他的房间。

家里很安静，果真连个保姆的影子都看不见。

他的房间很大也很简洁干净，东西并不多，但在落地窗左侧的角落摆了一台钢琴，岑溪在他家楼下就看见有一台，没想到他的房间里竟然还有。

房间里有他身上一直带着的淡淡香气。

阳台上还种了一株漂亮的蓝雪花。

“你都是一个人住的吗？”

柯烬脱了外套扔在沙发上，他说:“爸在美国妈在上市，怎么，你想让他们瞬移来看你一眼？有点难。”

岑溪:“……”

柯烬看了一眼像落汤鸡一样的小姑娘，从衣柜里拿出一件体恤扔给她，“先洗澡，今晚就睡这。”

女孩眨了眨眼，“可这是你的房间。”

柯烬看了她一眼，“爱睡不睡。”

他又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刘姨，帮我买两件衣服，现在就要，女款，牌子和我穿的一样就行。”

他说完又看了一眼岑溪的胸前，看不出来。

“尺寸你自己说。”

岑溪有点不好意思，接过手机小声对着手机那头的人说了个尺寸。

柯烬看女孩像个小贼一样鬼鬼祟祟，笑了，“我对你那点没半分兴趣，防不防都一个样。”

岑溪把手机递回给他，小声说:“我没有在防你。”

她把书包里的作业拿出来打开晾着，柯烬给她拿来新的毛巾。

大概是知道男女生接受的水温不一样，他没问她会不会调，自己进去给水的基准温度调高了些。

“不合适你再自己调，别冷死就行。”

在她进浴室后，他才看见她摆在桌面上的作业本。

他很随意地看了一眼，哼笑了声。

笨蛋，和昨天那道题同类型的还不会做。

半个小时后。

浴室门被人敲响。

“衣服。”

岑溪开了个门的缝隙接过来，“谢谢你。”

好奇怪。

他们只是同学。

但给人感觉挺怪的。

柯烬的衣品很好，其实他本来长那张牛逼的脸和那一八七的身高就已经穿什么都好看了。

岑溪把衣服穿好，才发现衣服袋子最下面还有一包卫生巾。

她吹干头发才从浴室里出来，拿着换下的衣服去洗衣室，路过客厅的时候，看见少年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手机。

他的衣服上多了新的雨水印，他刚才是在她洗澡的时候又出去了。

“柯烬，你先去洗澡吧，久了会感冒的。”

少年没应她。

岑溪再次打开房间门的时候，柯烬正好开了浴室门出来。

他上身没有穿衣服，皮肤很白，覆盖着手臂上略微凸起的青筋，很明显，头发还在滴着水。

劲瘦腰间的腹肌上还留着水滴，顺着他清晰的锁骨和分明的线条流下。

他看着呆滞到已经没反应的女孩，偏头轻笑了声。

“看够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