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谢言韫醒来后，才发现故灵君昨晚并未跟他同榻而眠。

挂在窗边的鸟笼内，两只小麻雀也醒来了，正叽叽喳喳地在笼子里跳来跳去，很是活泼好动。

他盯着小麻雀看了好一会儿，忽地发现门口有动静，偏头一看，就见到故灵君站在门边上：“秦姑娘，你来啦。”

故灵君是提着早膳过来的。

不过用早膳前，故灵君按例帮谢言韫先洗漱了一番。

“李老说你身上的伤好了不少，菜谱可以稍微调整一番，澜之你有没有想吃的菜？”

除了开胃的甜茶、鸡蛋瘦肉粥、灌汤小笼包，今早的膳食里还多了一碟子的八珍糕。

“八珍糕？是秦姑娘你早上起来做的？”

在见到有八珍糕时，谢言韫面上有些惊讶。

只是一抬头，就看见故灵君的脸色似乎不太好，连忙关切道：“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是不是我昨天出门，被人发现了行踪？”

一想到是这个可能，谢言韫就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不是，你别想太多。”

故灵君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她抬手摸了摸少年那滑嫩白净的脸，似不经意间询问：“澜之，你对齐国太子高沧的印象如何？”

“太子？”

谢言韫回想了下：“谢家是武将世家，历朝历代都会跟所有皇子保持距离，不站队，但也不会把关系搞僵。”

“太子此人，算是我接触得比较多的一位皇子，他没有其他皇室成员那种‘好龙阳，乱**’的恶习，洁身自好，东宫内除了几个宫女所出的通房，就没什么人了。”

“虽然太子的资质较为平庸，但待人温和，没跟人闹红脸吵过架，在朝中也有一定名声。”

见谢言韫的言语间，似乎对这个齐国太子高沧有几分亲和之意，故灵君的眼神暗了暗，继续试探：“如果护国公府没有出事，澜之将来执掌护国公府，是会亲近太子，拥他上位的吧？”

闻言，谢言韫很果断地摇了摇头：“祖父一直教导我，不要跟任何皇子走得太近，免得皇帝猜忌谢家，虽然我比较看好太子，但也不会明确支持他，若是他真的能成为下一任齐国皇帝，谢家自然会效忠于他。”

“澜之，你很确定太子洁身自好，没有任何不良癖好？”

谢言韫感觉今日的故灵君有些奇怪，好端端的怎么就提及了太子，不过他还是在脑海中仔细回想了一遍，“我从未听说过太子有何丑闻曝光，也可能是我久不在京城，消息闭塞，其他几个皇子倒是多多少少有一些腌臜之事传出。”

其中有些事太过污秽，谢言韫光是想想，胃里就觉得一阵恶心，便没有说得太过详细，免得吓到了故灵君。

“是吗？”故灵君脸上的神色有些意味不明。

她从来不相信在一片歹竹里会开出好笋。

谢言韫就已经是个例外了。

两年前，故灵君得知在齐国那种污糟之地，竟然还有谢言韫这般神仙人物，心里也是一万个不相信。

后来才明白，谢言韫之所以不会长歪，是源自谢家的家风清正。

谢言韫是家中独苗，护国公疼爱孙子，不可能让谢言韫接触那些污糟之事，而且也有能力划出一片净土，让谢言韫远离那些圈子，以免被带坏。

可高沧出身皇室，从出生起，就处在那等污糟之中，想要一直保持出淤泥而不染，实在是难如登天。

皇帝爱乱伦，你作为太子却厌恶这等事，是不尊君父？目无尊卑？

皇子们喜好龙阳，你作为太子却特立独行，是想标榜清白？踩着兄弟上位？

当污浊成为常态，清白便是原罪，注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可高沧却能做到左右逢源，既不会引得老皇帝和朝臣们过于反感，也让谢言韫这等清正人家的公子察觉不出异常，还愿意亲近几分。

如果不是高沧此人智商近妖，又会隐藏真实情绪，不会将明晃晃的厌恶写在脸上，那就是他本人也有问题，只不过比其他人藏着更深而已。

“主子。”

这时，故灵君听见方明琼在屋外的声音，她眉心微动。

“秦姑娘，你先去忙吧。”刚吃了一碗粥的谢言韫，此时并不是很饿了，便主动开口。

“等我回来。”

故灵君起身往外走去。

一出门，就听见方明琼压低声音说：“主子，玄影回来了。”

故灵君目光微凛：“你在这里先照看着谢言韫。”

“好的，主子。”

“……”

一身粗布灰袍，面容稍显清秀稚嫩的男子站在长廊下，在见到故灵君过来时，他立马单膝下跪：

“主子。”

故灵君直接问话：“我交给你的任务，进展如何了？”

“回主子，属下已经查探到，陷害谢世子入狱，让护国公府倒台的幕后主使是齐国太子高沧，原本齐国皇帝就有对付护国公府之心，太子高沧从中推波助澜，伪造出护国公府不满于皇帝的种种迹象，促使皇帝对护国公府发难。”

“还真的是他。”

听到这个结果，故灵君并不意外。

在齐国，能让鼎盛数代的护国公府在一夜之间倒台，并无人敢施以援手，除了皇帝，就是太子，没有第二个人选。

若是其他皇子出手，太子完全可以救下谢家，以此施恩，拉拢谢家。

可太子在这么长时间内，都没有任何作为。

除了谢言韫入狱的第一天去看望一回，说了些场面话，回东宫后就再无任何动静。

哪怕是太子暗中传个话，谢言韫也不至于在狱中承受如此多的折磨。

“玄影，你查到太子对谢家动手的原因吗？”

在谢言韫的描述中，他和太子的关系比其他皇子更为亲近，而护国公府一向都是保皇党。

若太子不出意外的话，便是下一任名正言顺的齐国皇帝，就算护国公府一直没有明确站队，那更不可能选择依附其他皇子。

这些道理，故灵君不相信作为太子的高沧不懂。

可他还是对谢家下手了，甚至等不到他登临大位后，培养出可替代谢家的心腹武将，再去对付谢家。

整个对付谢家的谋划，显得仓促又毫无预兆，透着一丝丝古怪。

“主子，我并未查到确切的原因。”玄影一脸羞愧地低头。

“不过近半年来，高沧的行事作风都有不小的改变，在处理朝政、铲除异己时，手段更为狠辣果决，高沧选择对谢家动手前，东宫的党羽事先并未收到任何风声，哪怕这期间有人劝高沧三思，高沧还是一意孤行。”

“原先高沧对谢家礼遇有加，这是人尽皆知的事，他的这个转变着实古怪。”

“此外，以往高沧想要玩男宠，每隔一个月，才会耐不住寂寞去城外的庄子上小住两天，可近两个月内，高沧频繁去了九次城外庄子。”

原本，殿下让他多加注意高沧有没有玩过男宠，玄影还半信半疑，结果就被殿下给猜中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你继续监视高沧。”

故灵君有一种预感，高沧的身上一定藏有着某种秘密。

如果查清这个秘密，或许护国公府倒台、福记点心铺突然暴露……这些疑点都能得到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