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九想告诉老太爷,告诉他自己还活着,这两年在镇守府勤恳训练,表现突出。
他没有辜负太爷爷的厚望!他甚至成了修仙者!
可是老太爷的两个孙儿呢?
另外二十四位新兵呢?
为什么自己就这么活下来?
凭什么就只有自己活下来?
初九想到了跪倒在儿子墓碑前的父亲,想到了来镇守府迎遗体哭到昏厥的母亲,想到了面容憔悴的王亥。
看着面前气息越加微弱的太爷爷......
初九只觉得心神不宁,头发仿佛被紧紧揪住,胸口似有千钧重担压着,喉咙又好像被人死死掐牢!
一时之间,初九完全喘不上气来!
初九想起了卷轴上提到过,修仙者在修行关口,会面临「心魔」侵害!
轻则道心受损影响修为,重则一命呜呼!肉身则会堕落化为「阴魔恶体」!成为一具行尸走肉!杀死自己所能看见的任何活物!
不过这种「心魔」侵害大多也只会出现在那些寿元将至,又不甘心就此修为停滞的修仙者身上!
可这种危险情况居然让夏初九碰上了!
危机关头,初九命悬一线!
而就在这时,他面前,又浮现那块半透明的板子!
那板子变得扭曲起来。
上面显示着各种疯狂乱窜,洋溢着兴奋感的文字!
那些文字糊在他眼睛里。
初九仿佛看到了耀眼的光锥和疯狂的波纹,一股能量似乎要从他指尖荡漾开来!
初九脑中,闪过一丝要将这世界撕扯粉碎的念头!
他忍着这可怕的念头,抓挠着自己的脖颈!
突然,初九感到胸膛有一股暖意,遂朝着心口摸去,正好触碰到,那晚少女给他的那枚令牌!
摸到令牌后,初九感觉到有一股柔和的灵力和他牵引相连,难受的症状有所缓和,他重新喘息起来。
他面前那块半透明的板子,好似泄气一般,消散不见了。
初九将令牌握在手中,按照王亥以前教的宁静心神吐纳方法,强忍着难受,盘腿而坐,秉着强大的毅力闭目凝神,专注于呼吸......
初九逐渐冷静了下来......
慢慢,他似乎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是故乡那村庄,河东岸泥草的芬芳。
是娘亲煮的热汤面上的葱花煎蛋。
是夏日夜间爹娘给自己讲故事时,房里的驱虫草。
是和伙伴玩耍时那种欢喜雀跃......
这些味道从鼻腔,扩散至头脑和胸膛,驱散了全身的痛楚。
初九又听到了什么声音,是小镇街上商贩的叫卖吆喝,是隔壁几户人家孩童清早的诵读课,是王家宅院里僧侣在祷告经文......
初九感受到了天地灵气从周身八方涌入自己胸口!
以自己胸口为中心,初九感受到生成出,延展至前后左右上下的无形细线。
这几道细线互相垂直,将自身周遭分割成八个空间,而自己胸口能量波动最为强烈之处,就是坐标的原点。
灵气激荡渐渐平息,初九缓慢睁开了双眼......
夏初九感觉自己盘腿吐纳了......一年。
但是当他感知四周,稍加观察后,意识到实际并没有过多久。
初九逢「心魔」侵害,意外之中,凭着那晚少女给令牌的奇异功效,以及王亥当年教他的吐纳方法,居然就这么完成了引气入体!
【夏初九,道名「极天玄宇」,当前年龄14岁,身体年龄14岁,精神年龄14(+19)岁,境界:「引气境初阶一星」!】
受到刚才灵气激荡的影响,王老太爷气色竟然好了不少,看着不像方才那么难受。
刚刚的动静不小,初九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于是跪在地上。
磕头,又是重重一拜。
“太爷爷,保重。”
随后就起身,快速离去。
初九踏出卧房,没一会儿,王老太爷缓缓睁开眼睛,眼角一滴泪划过。
此时,丫鬟正好过来继续照看老爷。
“呀!太老爷!来人呀,太老爷醒了!”
“别大声嚷嚷......翠莺,刚才是不是有人来过?”
“没有啊,这几日都是婢子在照看太老爷,刚才来的时候婢子也没看到有别的人呀。”
“是吗......那可能是老头子我做的个梦吧......”
稍时,一大家子老老小小都涌到了这个小别院。
“爹!你可算醒来了!”
为首的是王老太爷的大儿子,王亥的大哥。
“哎......让你们这些后生费心了,本来这段时间就......”
老太爷想到伤心处又不做声了,周围的人也沉默不语。
“爹,您先好好歇着,孩儿们先退下,今日就是他们仨孩子头七,一会儿就要去安排下葬......爹啊,您一定要保重身体......”
“不必担心,我没事......”
老太爷望了望窗外。
“刚才我做了个梦......我好像见到幺儿了,他说他现在已随仙人修习法术寻求大道......让我不要担心,好生注意自己身体。”
王老太爷早年和夏家的长辈也有往来,对这种仙人的存在有所耳闻,他小时候也对此心生向往。
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不再相信这种神怪之事呢?
这几年自己身体本来就每况愈下,一直撑着自己的其实就是这一大家产业,一家子人需要自己的庇护,在这边境地带夹缝中生存。
安瑞镇守府那次带来的坏消息宛若晴天霹雳。
自己做了什么啊,没想到反而把自己的三个孩子推入了深渊,再也回不来了。
这几日老太爷一直被噩梦缠绕,随时都有可能离世。
但就在刚才,也就是初九引气入体的时候,激荡的灵气波动也让老太爷从中获益,使他心境得到舒缓,并在一定程度上修复了身体。
斯人已去,往事不可再追,生者要好好活下去!
老太爷环视了一下屋子里的人。
王家的人这几日来,个个面容憔悴,家中女眷都躲在后面悄悄抹眼泪。
王老太爷在几人搀扶下坐在床沿,让儿女留下,叫人取来纸笔,让大儿子按自己所说的来写。
王老太爷随即交代起遗言。
王家大儿子只是一愣,停下了笔。
老太爷望了他一眼。
“写吧,孩子,交代清楚,老头子我也能安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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