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锦白等了半天，也等不到常嫣与他说话，就好像他坐在这里，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摆件一般。
可就算摆件，主人劳碌过后，也会看两眼的。
常嫣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在他身上停留，甚至都没给他一个眼神。
“嫣……常大小姐。”
他像是担心打扰到常嫣一般，声音很低，语气之中还带着些乞求。
常嫣也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正有些累。
她抬起头，清凌凌的目光落在江锦白身上。
一瞬间，江锦白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直到常嫣越发不耐烦了，他才慌忙开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哪里惹了大小姐生气？”
“就算是要斩首，也总会给个罪责。”
他不敢再唤嫣儿，惹得常嫣心烦，习惯说出口的话，也因为改口而变得磕磕绊绊。
“你当真不知道？”常嫣问。
江锦白以为常嫣终于愿意跟他好好谈谈了，当即重重点头，眼角展开一抹光彩。
这点头的速度，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有多少是出自真心。
“好，那我就告诉你。”常嫣低垂着头摩挲腰间的玉佩，叫人看不出她心中所想，她闷闷地问：“那日你为何约我去醉香楼？”
江锦白“嗯？”了一声，“我，只是想约嫣儿，没有别的意思。”
“是吗？”常嫣低笑着反问：“可是我听说，真正心悦一个人，是会处处替对方考虑的。”
江锦白不解地抬头看了常嫣一眼。
在常嫣眼中看到嘲弄的那一刻，他猛然回神。
他约常嫣去醉香楼那日，是常家决定继承人比试的那一日。
“我，我考虑不周！”他承认，“是我考虑不周，嫣儿，我知道错了，我只是太想见到你了，我……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的，我恨不能日日都与你在一处，我太心急了，竟忘了那日是你的大日子。”
他急于道歉，常嫣竟从他的脸上真的看出了些许悔意来。
江锦白确实后悔。
他为什么要讨好常嫣？
无非就是为了常嫣身后的人脉以及常家的财富。
常嫣从前对他一腔真心，绝不会对他有所藏私。
若是常嫣做了常家的继承人，日后执掌了常家，常家在常嫣手上，常嫣又是他的女人，这常家不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这可比只是一个常嫣强太多了。
踩着常家往上走，这路也会越走越顺畅。
他竟然差点就错失了掌控常家的机会。
“我真的知道错了！”他扑过去，单膝跪在常嫣面前，抓住常嫣放在肩头的手，脑袋搁在常嫣膝盖上方，“嫣儿，你原谅我这一次，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做这样的蠢事了。”
常嫣低头看了江锦白一眼，手上被江锦白触碰的皮肤似乎火辣辣的疼。
她将手抽回来，“你当真不是故意为之，想要让我昏头之时，错过考核？”
“当然不是！”江锦白急切地举起右手做发誓状。
常嫣抬手将他的手拍下来。
他相信在这件事情上，江锦白不是故意的。
她是常家的掌权人，能够给江锦白提供更多的好处，他不会想要错过的。
但这就更说明，江锦白对她没有多少真心可言。
他一门心思想要蛊惑常嫣为他所用，根本没想到常嫣为了和他在一起，付出了多少，又错过了多少。
“那你对我，也是真心？”
“我是真心！”江锦白又一次举起右手，“我可以发誓！”
这一次，常嫣并没有阻止他。
对上常嫣期待的目光，江锦白怔了一瞬。
他不信这世上有神佛。
就算有，神佛也从未保佑他。
可常嫣竟然当真让他发誓。
他犹豫了这一会儿，常嫣的脸色便又沉下来了。
她什么都没说，但脸上已经写着：“你果然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嫣儿！”江锦白咬着牙发誓：“我江锦白对天发誓，我若不是真心待常嫣，便叫我痛失所爱！”
常嫣“呵呵”一声。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想着耍小心机。
他自己对天发誓，凭什么用旁的女子的性命作为筹码。
而且，上辈子她在江锦白身边十年，陪着他一步步从无人问津的小透明，走到那至高无上的位置，至死，她才看得清清楚楚。
江锦白根本没有心。
他后宫中的女子一年比一年更多，但他从未对任何人用过真心。
若说所爱，他大概爱的就只有他自己，还有他的野心。
江锦白被常嫣那一笑弄得面子上挂不住，只能又补充了一句：“不得好死。”
常嫣终于朝着江锦白笑了一下，她本就生的好看，这一笑，更是眉眼如画，“何至于此？”
江锦白都愣了一瞬，而后狂喜道：“嫣儿，你原谅我了？”
“你是不是原谅我了？”
常嫣再一次抽回被他抓住的手，“我是说，不用不得好死。”
江锦白不明所以，眨着眼睛看常嫣。
常嫣偏头，做出一副任性模样：“就，葬身火海，如何？”
面前的女子，笑颜如花，但此时，江锦白只觉脊背生寒。
“为，为什么？”他颤着声音询问。
这一刻，他这个不信鬼神的人，竟有种被恶鬼缠身的恐惧在心头萦绕，久久无法散去。
常嫣继续笑，“你不愿意，你说谎了？”
“你说心悦我，你说不是故意的，都是骗我的，江锦白，不过是一句哄骗我的话，你都不愿意说，你还说对我是真心的？”
“还是你根本就是在骗我，你怕真的遭到反噬才不敢？”
“不！”江锦白按住近乎癫狂的常嫣，“我不是，我只是随口一问！”
怕常嫣再次发疯，他又一次举起手，如了常嫣的心愿，重新发誓。
“我江锦白对天起誓，此生独爱常嫣一人，若辜负常嫣，便叫我……葬身火海，魂飞魄散！”
常嫣默了默，葬身火海，似乎并不会魂飞魄散呢。
不过看着江锦白那惨白的脸色，常嫣又低低地笑了两声。
越来越有趣了。
上辈子，江锦白看着她为了那一点廉价的宠爱，不断将自己沉入深渊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
“阿白，我当然相信你的真心啊。”常嫣把江锦白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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