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此作品敬献全体参加过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我的父辈们

上部：摧枯拉朽

楔 子

那一年天气寒冷无比，进入隆冬腊月后，天空中就飘起了鹅毛大雪。

还有浓烈的硝烟味道和死人污血味道。

那一年是民国三十七年。

狗蛋是新兵连指导员，他带领一起从老家凤津县城出来当兵的百十名战士跟随前来接兵的连长高大海一起从武定府新兵营出发，步行十多天到达兖州找华野一纵报到。

没成想当地政府接待站人员说叶司令的华野一纵刚开拔去苏北新安镇一带打大仗去了。

新兵连士兵们听到这个消息个个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到地便睡；也有的吵闹着要吃饭。

的确，他们人困马乏、已经十多天没有吃上一顿饱饭、睡上一顿囫囵觉了。

还好，当地政府迅速组织几个忙饭厨师给新兵连赶做了三大锅热腾腾的高粱稀饭。

还有现成的煎饼和大葱。

连长高大海与狗蛋一起把士兵们叫起，让大家赶快先吃顿热饭。

听到叫喊，三排长李义全翻个身还想继续睡下去。

狗蛋走过去狠狠地踢了他一脚骂道：“滚起来，再睡你小子就吃不到热饭了。”

李义全打了个哈欠爬起来，睁眼见战士们都在排队打热饭，他只好赶紧从自己的挎包里掏出一个铁茶缸，排队等待。。。

李义全原是狗蛋在河防大队手下的一个小队长，又是一个村的，论辈分他还应该给狗蛋叫叔。

狗蛋踢他一脚也算是实在。

狗蛋大名叫李大壮，过去曾和连长高大海一起当过国民党蒲台县保安团的连长，后因团长同国军薛司令闹翻就一起投奔到八路三旅。

高大海继续当连长；狗蛋由于战斗受伤，后被安排在凤津县县政府当了青年干事兼河防大队队副。

如今解放大军又要在淮海地区打大仗，部队急需兵员，两人又走到了一起。

吃饭的时候狗蛋同高大海商量，决定在兖州休息一晚上，等待第二天早上再赶路。

因为一起来的兄弟们许多人脚上都磨起了大水泡。

可接待站的人不同意，说前方急等兵源，别的部队都是吃饱饭就开拔。

狗蛋说：“俺们走的路程远，又都是新兵，战士们脚上都打起水泡了，咋走？”

接待站的领导走过来，拿出一纵司令部的命令让高大海和狗蛋看后解释：“不是俺撵你们，前方打仗吃紧哩。”

旁边的厨师劝说：“上级有规定，来的部队只管一顿饭，都这待承。补充好粮食，快赶路吧。”

高大海只好恳求接待站领导帮助联系几辆大车，帮助托运些粮食被褥，送一程路。

李义全脱掉鞋，抬起脚丫子让接待站领导看看脚底下磨起的好几个大水泡痛苦地说：“老哥哥，帮帮忙吧。”

接待站领导无奈地答应帮助联系两辆大车，送一天路程。

歇息的时候，连队卫生员王常旺用针帮助脚上长水泡的战士挑破，放出浓水来，说再走路就好受些。

不到半个时辰，见两辆毛驴车到达，高大海让战士们把被褥和新补充的粮食袋都放到车箱里，带领队伍继续赶路。

寒风中，新兵连沿着新安镇方向继续开拔。。。

新兵连的将士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一次去参加作战竟然是一场百万人拼死搏杀、震惊中外的大战。

史称淮海战役，也叫徐蚌会战。

高大海、狗蛋他们知道，为了不让国民党蒋匪帮打进自己的家乡、抢夺刚得到的土地、祸害自己的亲人，拼命也要保卫革命的胜利果实。

他们的老团长、狗蛋的王县长就是这样说的。

半年前，王县长已经带头南下了。

自然，狗蛋和新兵连战士们知道自己理所当然也应该跟随高大海连长去参加这场大战。。。

跑到傍晚，达到唐村的时候，新兵连叫开十几家农户。

这里也是革命老区，男人们都去给解放大军推小车、送粮食和弹药支援前线去了，村子里就剩下一些老人、妇女和孩子。

百姓们思想觉悟都很高。听说解放大军要借宿歇息，都主动让出火坑让战士们暖和暖和身子。

高大海说部队有规定，不允许打扰百姓。

新兵连战士们大多都在百姓家的堂屋、厢房或者仓库里歇息。狗蛋后来听说李义全等几人却在火坑上睡了一晚。

高大海为此对李义全有了成见，这是后话。

转过天一大早，新兵连匆忙吃过饭，又继续南下。到达滕县的时候，赶大车的两位老汉说差事完成，必须要尽快赶回去。

他们还有其他运输任务。

新兵连战士们只好背起被褥和粮食袋；扛起枪步行追赶一纵。

好在再赶一天的路程就能进入江苏省府的地界。

出枣庄、奔郯城，追到苏北新安镇的时候已经是第六天。寻找了半天仍不见一纵的身影，高大海和狗蛋打问当地的老乡才知道，一纵刚开拔向西南去窑湾一带追歼国民党军队去了。

新兵连继续南下追赶。

半路上遇见一支向西南方向开拔的部队，一打问才知道是华东野战军十一纵三十三师的。

高大海问如何前往？

一位刘姓团长说：“跟俺们一起走吧，到那里就能找到。”

狗蛋请求帮助补充些粮食。

新兵连又连续追赶了好几天，粮食基本告罄。

刘团长很爽快地答应。

新兵连每个人又补充了一袋子干粮，跟着刘团长的队伍继续追赶。

过沂河的时候，狗蛋见有十好几个三十三师的战士跳进齐腰深的水里，肩扛门板，让部队过河。

他忍不住对高大海称赞：“你瞧瞧，还是人家兄弟部队的老兵思想觉悟高。”

高大海自豪地回答：“咱**的队伍都这样。老蒋想跟咱斗没一个赢。”

新兵连跨过沂河，跟随三十三师又跑了大半天，在窑湾渡口对面的阎老庄村驻扎了下来。

刘团长给新兵连分配任务，让跟着他一起参加阻击战。

高大海不同意：“俺们还要赶紧去找一纵哩。”

刘团长批评高大海：“都是革命的队伍，在哪打仗不都一样。再说，这一带兵荒马乱的，啥队伍都有，一时半会咋能找到你们一纵。”

狗蛋琢磨了一下反问：“俺们新兵连多半人没过打仗，来的时候每个人才发给十发子弹，手榴弹一个没有，咋打？”

刘团长笑着拍了拍狗蛋肩膀：“马上给你们连补发四箱子弹，三十箱手榴弹。”

他又向高大海保证：“等打完这一仗，俺保证帮助你们联系到一纵。”

高大海无奈，只好同意。

等刘团长派人把子弹和手榴弹运送到，狗蛋笑嘻嘻对高大海说：“咱一枪没放就捞着这么多弹药，赚着了哩。”

高大海唉声叹气道：“你以为是啥好事情，打仗万一伤了咱的人，俺咋向一纵首长交代？再一个耽误了返队的时间，俺非被处分不可。”

狗蛋劝：“咱一纵天天变更地方，耽误归队时间能怨谁？再说，咱拿了他们的弹药吃了人家的饭，咋好意思说走就走。”

高连长心想：也是。

新兵连人员构成比较复杂，有高大海带来接兵的；有从县大队充实的；也有从河防队跟随狗蛋直接补过来的；还有各村报名参加的。里面一多半新兵没打过仗。

高大海同狗蛋商量，决定让每一位接兵的老战士和在县大队以及县河防队过去曾参加过打土匪的老兵每个人负责协管一两位没有打仗经验的新兵。

这样能手把手调教他们，也能保证好新兵的安全。

子弹每人发了八十发；手榴弹发了三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