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抱她上榻时，伤痕还没有这么细碎凌乱。
想必是今日醒来之后赶工，新添加的。
裴知煊还有公务在身，聊了两句便走了。
书房内只剩下沈御时和姜宁。
沈御时伸手，将那木雕拿在手里，仔细摩挲多看了几遍，身形轮廓与他极其相似。
浅浅勾勒出的五官轮廓，看不真切，但能感受到威仪。
“本王说过，若你做木雕时伤了一道口子，就要罚你再多做一个。”
沈御时放下木雕，抬眸看向姜宁。
姜宁微微蹙眉，抱怨：“做木工活哪有不受伤的，皇叔这要求未免太不讲理。”
女子语音侬软，与昨日生气时模样判若两人。
沈御时不动声色将木雕收起来，同摄政王私印放在了一起。
姜宁今日本就是来维护关系的。
她伸手去拿墨条，稍一用力，指尖钝疼。
“昨日那药，皇叔还有吗？”
沈御时不搭理她。
姜宁小心翼翼看沈御时脸色，软糯嗓音含着委屈。
“我手疼。”
“皇叔能借我擦一擦吗？”
姜宁昨天回听竹苑想清楚后，完全明白了沈御时为什么会在意她受伤这件事。
沈御时养她三年，本就是想利用她来联姻。
她身上的任何一点伤口。
对沈御时而言，都将会在交易的时候，无形之中降低她作为筹码的价值。
接过来瓷药瓶，姜宁食指尖尖对着在指尖上药。
沈御时的视线，却落在她唇瓣一抹殷红上。
姜宁抬头之际，正好与他视线相交。
昨日一幕浮上沈御时心头。
他用眼神描绘着少女唇瓣的形状，极力克制住喉间微动。
姜宁察觉到。
赶紧解释道：“这唇上的伤，真不是我故意为之，皇叔明辨。”
沈御时神色晦暗。
下一瞬，便听见她懊恼道：
“今早起来就有了，也不知是不是昨晚心火太旺。”
沈御时眼底暗光缓缓流淌。
他当然知道那伤口是怎么来的。
的确是昨晚心火太旺，只不过不是她的。
是他的。
姜宁擦完药，用纱布裹住指尖。
继续乖巧的给沈御时研墨。
“可以了。”
沈御时抬手，垂着眸子，语气听不出情绪：
“伤还没好，不必殷勤。”
一想到她的乖顺讨好，都是为了入宫和宋昭昱见面。
沈御时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与不悦。
姜宁却十分镇定，笑了笑。
“之前与皇叔约定好了，要给皇叔研墨当书童，说话便要算数。”
沈御时抬眸：“长乐这是在提醒本王，之前许诺带你入宫一事，不得反悔吗？”
这回，姜宁乖顺地答道:
“其实这几日见良妃娘娘和长安无虞，我已经能放心了，入不入宫，都看皇叔的意思。”
她以退为进，笑道：
“皇叔愿意带我去，我便去。”
“皇叔不愿我去，我便就在王府。”
--
接下来几日。
姜宁白天就主动去沈御时书房。
沈御时处理折子，姜宁研墨。
晚上她回听竹苑休息，两点一线， 极其平稳。
姜宁手上伤口每日擦药，逐渐痊愈，冬夏替她擦着保养的凝脂。
“手伤是好了，可郡主唇上这伤。”
冬夏蹲着仔细端详，犯愁：“都连着吃了三天下火的药汤，怎么还不见好。”
姜宁抬手轻轻的碰了碰。
说来也是奇怪，分明前一晚上已经快好了，结果睡一觉醒来，又恢复成老样子。
倒是不影响日常生活。
就是看着碍眼。
冬夏又撑着下巴，仔细端详了好半天，叹气：
“奴婢还是请府医来再看看吧。”
这伤口虽说没有影响，但就是不见痊愈。
姜宁的确也觉得碍事。
女府医仔细的替姜宁检查过伤口后。
面露犹豫之色。
姜宁问道：“怎么了？”
她拿起帕子，轻拭唇角。
“是什么疾病？你但说无妨。”
女府医深吸一口气，脑子里把所有的可能性全部都过了一遍后。
从人到动物。
回想起上次姜宁受伤，摄政王将人直接抱在床榻的画面。
得到了答案。
“回郡主，您这伤口……”
门口光影一暗，沈御时撩着衣袍大步踏入屋内，视线定定地落在府医的身上。
他问道：“长乐哪里不舒服？”
女府医：……
行，职业道德和小命。
她知道如何选了。
姜宁迎上沈御时的目光，她微微欠身便坐下，说道：“嘴伤反复发作，请府医瞧瞧缘故。”
沈御时在姜宁对面坐下，镇定自若地垂眸倒了一杯凉茶。
“看出是什么问题了吗？”
姜宁笑了笑道：“刚才正说着皇叔就来了，正好一起听听。”
屋内陷入了片刻的沉寂，还是冬夏捣了一下她的胳膊，女府医才反应过来。
“郡主嘴上的伤口……咳咳……是因天热，导致的肺火……肺火旺盛，属下，给郡主开……开几副药就能好！”
姜宁蹙眉：“前几日就抓了药方，又苦又难喝，也未曾见好。”
沈御时默了半许。
他开口道：“那便调个甜一点的药方。”
女府医霍然抬头瞪眼。
王爷，我知道你天资聪慧位高权重运筹帷幄身份尊贵，但是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
这世上哪有药是甜的！
沈御时面不改色：“听闻东川蜜巢对唇部伤口有特效，你稍后叫人取来，给长乐冲服。”
姜宁实在不愿意再喝下火的苦汤药了。
她心不在焉点点头。
沈御时的视线落在她低垂的一双眸子上，眼底的缱绻与迷恋，纵然是已经极力掩饰，但落在旁人眼中，仍是拉了丝一样。
女府医蓦然明白了什么，心里松了一口气。
“属下明白。”
从听竹苑离开，女府医赶紧快走了两步，跟上沈御时的脚步。
“王爷。”
她惴惴不安，开口道：“郡主嘴上的伤口……”
沈御时停下步伐，侧身看了一眼。
女府医屏住呼吸。
心中的那个想法不断的扩大，蚕食着她的理智。
如果她今天死在了王府 ，祖师爷明鉴，断然不是因为她是庸医而死！
她是为了郡主的清白而死的！
沈御时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重新迈开步伐。
“本王心中有数。”
“下次，本王会轻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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